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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0 舉重若輕

    剛剛這場戲無疑是精彩絕倫的,達米恩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原來對手戲可以如此出神入化,之前在拍攝弗萊徹甩安德魯耳光那場戲份的時候,達米恩就已經可以感受到了;但今天卻又更上一層樓,主動與被動,上位與下位,控制與反控制,束縛與掙脫,所有的張力都在兩名演員的表演之中滲透了出來,並且伴隨著鼓點演奏的進行而跌宕起伏地完成變化,令人拍案叫絕。

    達米恩的視線根本沒有辦法離開藍禮。

    舉重若輕、瘋魔成活、出神入化,藍禮的表演真正地將藝術的本質呈現了出來,不僅僅是安德魯的架子鼓,還有藍禮的演技,都是如此。

    即使達米恩是一個表演的門外漢,他也知道,對於演員來說,如此狀態的爆發是需要消耗無數精力和體力的;而且,演員沒有辦法時時刻刻都保持在巔峰狀態,這就好像運動員不可能永遠都在打破世界紀錄一般。

    但是,達米恩腦海里的第一反應卻是:他需要補充特寫鏡頭。

    更為準確來說,他需要補充兩位演員的表演細節,將那種對峙與轉變的細節全部都捕捉到,尤其是藍禮的表演,如果僅僅只是在鏡頭之中呈現出鼓點,那麼這就太浪費了。原本達米恩還以為,擊鼓就是擊鼓,所有的表演和情緒都隱藏在了鼓點之中,表演是非常困難的事,但他顯然低估也錯估了藍禮。  

    腦海里洶湧著無數思緒,以至於脫口而出的時候,話語就變成了,「但……但我們還需要補拍鏡頭。」

    沒頭沒尾、不明不白,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齊刷刷投射了過來,不可思議地注視著達米恩,如芒在背。

    即使沒有這些視線提醒,達米恩也意識到自己造成了誤會,他懊惱地閉上了眼睛,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清了清嗓子,連忙解釋到,「不是你們的表演問題,你們的表演非常優秀!完美,我是認真的,就是完美!」

    「只是,我需要補充一些鏡頭的特寫,藍禮的眼睛、手部以及背影,這些細節的張力真的太出色了,我希望能夠用快速剪輯的方式,與鼓點契合在一起,把這場戲的張力進一步推向極致。」達米恩飛快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當然,JK也是一樣,我需要補拍一些大特寫。」

    安德魯的轉變。

    弗萊徹的轉變。

    還有爵士樂隊以及架子鼓演奏的蛻變。

    如果可以把三者結合在一起,利用電影藝術的剪輯方式完成排列組合,這勢必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達米恩已經摩拳擦掌地躍躍欲試了。

    「我知道,你們現在非常辛苦,但……但……」說著說著,達米恩就不好意思起來,懊惱地蹂躪著自己的泡麵頭。  

    看著不斷撓頭的達米恩,幾乎就要把自己的頭髮都拔下來了,又是緊張又是懊惱,完全左右為難,藍禮嘴角的笑容就輕輕上揚了起來,終究還是沒有繼續為難達米恩,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我沒有問題。」

    拍攝和表演,這本來就是演員的工作。

    很多時候,演員其實就是導演手中的棋子,即使演員再搶戲再大牌再出色,但為了導演心目中的畫面和鏡頭,他們還是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拍攝。真正優秀的導演,應該懂得如何巧妙運用演員,並且將演員的才華和能力發揮出現。

    達米恩已經算是手下留情的導演了,「超脫」的導演托尼-凱耶簡直就是反面教材的典範,而「墨鏡王」王/家/衛就更是折磨演員的典型。

    當年在拍攝「春/光/乍/泄」的時候,梁/朝/偉是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連角色和劇本都不確定的情況下,就是因為王/家/衛的邀請,他就答應前往布宜諾斯艾利斯拍攝這部作品——

    當然,其實在開拍之初,就連導演自己都不知道想要拍攝什麼內容,只有一個框架而已,而這個框架在後來的拍攝之中已經面目全非,幾乎就是邊拍邊想。

    當時,梁/朝/偉還有其他片約在身,完全就是為了王/家/衛和張/國/榮這才遠赴阿根廷拍攝這部作品,他曾經和墨鏡王事前約定過,他只能在阿根廷停留一段時間,時間到期之後,他就必須趕回香/港。  

    墨鏡王點頭答應了。

    但進入劇組之後,墨鏡王邊拍邊想、邊想邊拍,一場戲反反覆覆來回拍攝了七十、八十遍,他也不告訴兩位演員,自己到底在尋找什麼,就讓他們在鏡頭前面晃悠,對於演員和劇組工作人員來說都是一場無止境的煎熬,後來這場戲一共拍攝了將近兩周時間,結果卻在電影成品里全部都刪掉了,一個畫面都不剩。

    這也導致梁/朝/偉用完了所有時間,必須提前回去。墨鏡王卻直接把梁/朝/偉的護照扣押下來,拒絕放人,愣是把梁/朝/偉留在劇組了很長一段時間,以至於後者幾乎都要抑鬱症了,等拍攝完畢之後,梁/朝/偉幾乎是逃命一般地逃回了香/港,並且對墨鏡王罵罵咧咧、抱怨不斷。

    不過,墨鏡王卻絲毫不在意,後來籌拍「花樣年華」的時候,又一次找到了梁/朝/偉。

    相較於墨鏡王來說,達米恩真的是非常和藹可親的導演了,甚至還會內疚和害羞。這著實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看著眼前的達米恩,藍禮嘴角的笑容就綻放了開來。

    熟悉藍禮的人就可以感受到,此時此刻,坐在架子鼓後面的是藍禮,而不是安德魯,此時此刻,雖然藍禮的精力和體力都略顯疲憊,但整體狀態卻依舊保持了平穩,整個人看起來還是顯得充沛而活力,這著實是難得一見的情況。  

    遠的不說,「爆裂鼓手」剛剛開拍的那段時間,藍禮與安德魯之間的界限就始終模糊,讓人傻傻分不清楚,有時候,面對著藍禮,「安德魯」的呼喊還是不由自主就脫口而出,後來更是身陷囹圄,遭遇了狗仔的圍堵;但今天,這樣的感覺卻正在慢慢消退。

    這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就好像遇到了一對雙胞胎,有時候就是無法分辨清楚,但有時候卻能夠立刻識別開來。是對方的氣質,也是自己的直覺。

    這不是一種錯覺。事實也是如此。

    藍禮現在狀態清醒。他確實可以感受到表現派演技的核心奧義了,演員可以沉浸角色,卻不能迷失在角色之中,否則他很難將表演持續不斷地維持在一個高水平之上,失控的感覺持久了之後漸漸就會讓整個表演也失去控制。

    不過,現在的藍禮不能算是表現派,也不能算是方法派。他已經打破了不同派別與方法的桎梏,尋找出了屬於自己的表演方式。儘管只是一個開始,但整體感覺卻已經開始脫胎換骨了。所以,他現在無比清醒。

    此時此刻的藍禮,他可以隨時再次投入拍攝之中,達米恩所擔心的情況不會發生。

    「我沒有問題。」藍禮乾脆地說完之後,轉頭看向了西蒙斯,投去了詢問的視線。  

    隨後,藍禮就可以察覺到,西蒙斯沒有能夠脫戲。

    西蒙斯整個人依舊完全沉浸在弗萊徹的狀態之中,又是激動又是膽怯、又是亢奮又是崇敬,那種矛盾的心態讓他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里,旁人根本無從探知——

    也許,此刻西蒙斯腦海里就正在反反覆覆地重播著剛才的演奏;也許,西蒙斯正在幻想著安德魯成為查理-帕克之後的問題;也許,西蒙斯正在驚嘆著安德魯的技驚四座;也許,西蒙斯正在回味著當初教育安德魯的點點滴滴;又也許,西蒙斯正在想像著自己打破桎梏成就巔峰的時刻……

    西蒙斯腦海里的奇妙世界,外人自然無從得知。

    但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恍惚,明明就站在眼前,卻仿佛與世界隔離,自己形成了一個空間,在現實與電影之間的夾縫裡,浮浮沉沉。

    藍禮微微有些擔憂,因為安德魯完成/弒/父之後,弗萊徹是居於弱勢的一方,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會產生什麼樣的想法,又到底會如何應對這樣的局面,每個人都有所不同,現在西蒙斯的想法也是如此,稍稍不注意,就可能走向另外一個極端——崩潰。

    電影裡沒有呈現,而西蒙斯到底是如何揣摩弗萊徹心理的,這全部都是不得而知。  

    入戲太深,乃至於出現精神分裂,最終人戲不分繼而影響到現實生活,這絕對不是開玩笑的,現實之中就曾經發生、正在發生、並且還會持續發生。其實好萊塢頂級演員們,或多或少都配備了自己的心理醫生,定期必須排遣心理壓力,否則,他們的工作也難以為繼。

    藍禮眼底深處流露出了一抹擔憂,但他也幫不上忙,因為每一個人的情況都是不同的,不能一概而論,他對西蒙斯的了解還是太過有限,而且他也不是心理醫生;不過,對於處理如此情況,藍禮卻十分在行——畢竟,自己就已經經歷過不止一次了。

    「弗萊徹?」藍禮揚聲呼喚到,「等我提示。」

    簡單的一句話,卻如同催眠大師的暗號一般,解除了西蒙斯的封鎖狀態,他的眼神漸漸重新恢復了清明,看來,入戲太深的情況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

    不過,西蒙斯還是有些愕然,語句表達也有些艱澀,「什麼?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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