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這個銷售經理能力優秀,業績突出,他姓單,在公司被人稱作單幹俠,意思是說他不輕易相信人,也不喜配合別人,任何事情都是自己一把抓。關於項目的進展,單幹俠對上司都會有所保留,項目小組成員更是只知道自己的part,而無一人能夠全盤掌握。公司法務和單幹俠家屬談判很不順利,IT想盡辦法也都拿不到全部資料。可此時距談判沒有多少時間了,所有人都焦頭爛額,項目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
恰好那幾天費奇的助理和瓜少相約去打球,中場休息時,兩個人隨意聊起仿製藥談判這件事情,助理訴苦說費奇這幾天因為談判項目的事情有點上火,從早到晚發脾氣,雞蛋裡面挑骨頭,搞得大家戰戰兢兢,這時瓜少便以「今天天氣不錯哦」的隨意口氣說道:「哦,也許我可以拿出Plan B。」
瓜少剛進公司那會兒,最初是在單幹俠的團隊裡,在新人培訓期間,時間相對比較多,他專業對口,英語不錯,醫學文獻查閱起來得心應手,單幹俠在籌備前期,找他查找和翻譯了不少資料。而瓜少做事有個習慣,就是再小的工作,都有始有終,不會完成任務就萬事大吉丟之腦後。當時給單幹俠的資料,他都留有備份,沒事時會看一看,研究一下。
後來新人培訓結束,他因為業務調整,轉去了犀利叔的團隊,開始和老代表一起跑外勤,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卻還是一直關注單幹俠的項目進度,偶爾找到一些有用的資料,仍然會分享給單幹俠。因此單幹俠遇見他時,會和他聊一聊工作進展。基於此,他才有信心在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天時間裡把缺失的資料補齊,未完成的談判方案做好。
而幾個項目組另外成員純粹是因為突遇變故,且頂著來自上面的巨大壓力,內外夾攻,慌了,如果冷靜下來,完全可以根據前期所收集的信息和準備的資料,已經既定的談判方向,重新做一個談判方案出來。
第二天早上,如瓜少所料,一到公司,就被費奇召到總經理辦公室,和項目組開了個會,會議結束,費奇當即宣布,瓜少作為臨時成員,當天加入項目組,全程參與談判。
仿製藥業務順利談成後沒多久,瓜少便由醫藥代表直接升任銷售部的經理。在A司所有產品線裡面,腫瘤藥最賺錢,但相對的,這個BU的競爭也最為激烈。一線五年以上老代表老專員一堆,意味著你不熬個七八年,根本沒有晉升機會。即便晉升,也是由代表到主管,從地方到總部。這個過程,怎麼著也得十年左右。公司很多管理人員,都是這樣一點點熬上來的。可瓜少僅用了一年,就跳過主管,由代表直接升任經理,並因為一個仿製藥的談判,在公司內備受矚目。他這樣的升職方式和速度,令周圍很多人忌憚和害怕,比如他的老上司犀利叔,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這次才會在這樣一個時間點被踢去華西區。
不過麗莎最後又說:「凡事都有雙面性,這對他來說未必就是壞事。他人生過於順遂,又太年輕,活得太自我,做事容易劍走偏鋒,現在被派到那個只剩殘兵弱將的團隊裡,他在帶人走出辦公室,去外面推銷自己的產品之前,首先要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並在最短的時間裡給他們培訓,提升他們的士氣。為此他還要學管帳,控制預算,和方方面面的人去溝通打交道。在上海總部,他不太會遇到這些瑣碎的事情,因為有專門的團隊幫他打理好。所以這次流放,對他來說,也是一個磨練他脾氣,幫助他成長為真正領導者的機會。」
「費奇難道不覺得這樣做有失偏頗嗎?作為BU總經理,他這樣安排公平嗎?」
「費奇的三年任期在今年中就已經結束了,至今還沒有被調走,是因為腫瘤這個領域,一直是各家藥企的重中之重,負責人的確定也是慎之又慎,頗費周折。費奇到任之前,這個崗位就空置了四五個月。作為隨時都有可能離開的人,費奇現在更關心的是總部接下來會把他調去哪裡,職位和待遇又如何,而上海的工作,只要能夠平穩過渡到他離職那天就行了。」麗莎嘴角彎起,笑二瑞天真,「而且,職場從來沒有公平,要麼出眾,要麼出局。當然講究絕對公平的管理者也有,不過這樣的人做銷售,反而賺不到什麼錢。」
二瑞僅是想像一下瓜少回上海後的局面,就代他感到頭疼。
「今年以來,外部醫改動作頻繁,接下來應該還會有幾波。而在內部,過了專利期的老藥銷售額在不斷下滑,新出的藥則表現優秀,這樣一來,就造成各個團隊間的資源傾斜嚴重。」飯吃完,麗莎買完單,又把二瑞送到地鐵口,分手時,安慰似的跟她說道,「另外還有費奇的離任,所以,組織架構的調整,明年必然還會有一波,笑到最後的人是誰,現在沒有人知道。」
瓜少在重慶,從四月份一直呆到九月份才回來,回來後馬上被派去瑞士全球總部參加了一個學術峰會,兩周後再次返回上海,又接著休整兩天。在兩天時間裡面,他回杭州看了一趟父母,然後開車去了海桐路找二瑞。
他過來的時候是黃昏,車子開進小區,見前面小竹林中一團煙霧升起,映著天邊一片紅色晚霞,遠遠看過去,還挺有意境。不過一段時間沒來,這個拆遷小區裡面,都有女青年搞焚稿斷痴情一類的文藝活動了,他感覺挺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