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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說話這語氣,二瑞就知道她肯定是把自己當成自己人了,便悄悄將椅子拉開一些,坐遠一點。之前因為面試時被刻意刁難的事情,二瑞就感覺這種人得罪不起。這樣七情上面的人,她以前在學校里混女生小團伙時也頗見識過幾個。這種人怎麼說呢,熱得快,冷得也快,很容易就頭腦發熱和感情用事,她覺得你好就處處護著你,但一旦覺得你不好,那她會在各種場合想著法子的噁心你。時間久了,會讓你周圍不明真相的人都覺得你必然是一個很討厭的傢伙。
憑混女生小團伙的豐富經驗,二瑞總結出,和這種人正確的相處之道,就是保持距離。
飯菜點好,兩個女人之間的話也說盡,聊無可聊,氣氛漸漸尷尬,只能找話來說,話題就這樣不知不覺回到她們共同的熟人,瓜少身上。
二瑞說:「老闆過去都兩三個月了,不知道那邊的工作要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麗莎說:「哪有那麼快,那邊人手上兩周才剛剛招齊,團隊正在磨合當中,等重新拉回流失的客戶,一切回歸正軌,至少還得兩個月。」
「要這麼久?」
麗莎笑著嘆氣:「是文森特過去一年風頭太勁,擋了別人的路,所以才在這個時候被人架空,踢到外地去。」
「那個看不慣和設法架空不華哥的人……」二瑞眼睛霎一霎,「是犀利叔?」
麗莎笑起來:「連你都知道了?」
上海總部抗腫瘤BU的三名經理,如按資格和年齡以降序進行排列的話,首先是犀利叔,他進公司已有二十餘年,屬於元老級別的員工,因為性格尖酸刻薄,被人稱作犀利叔,但其犀利的一面只對平級同事和下屬展示,面對上司,他說出來的話,令人如沐春風,如飲甘泉,是以他服務過的幾任上司對他評價都不錯。
上一任總經理是美國人,財務出身的犀利叔曾花了無數個夜晚,為他賦詩一首,在年會上帶領下屬深情朗誦,這首詩大意是說:我們的加西亞,你是一位偉大的、充滿人格魅力的、同時深諳中國管理智慧的、浪漫和理性兼具的管理天才,啊!
法國總經理費奇上任後,犀利叔和別人打招呼,開口都是法式口音:「啊嘍!」和費奇本人說話,嘴巴里更像含了一塊滾燙的食物。要不是犀利叔的扁平黃面孔,憑他親切的口音,費奇會以為他是自己失散在中國的親兄弟。
犀利叔業務水平麻麻,但在拍馬屁這一領域卻是天賦異稟,已經達到了孤獨求敗的境界,把每一任上司的大腿都抱得鐵緊。不過他也有個致命弱點,就是自高自大,目中無人。他管理團隊,喜歡搞逆我者亡那一套。且財務出身,把錢看得太重,在外,隨意更換代理商,在內喜歡幹些剋扣代表營銷費的事兒,三五不時捅個簍子,經常被人家投個訴,在行業里名聲狼藉,但因為會站隊,擅抱腿,一直有人罩著,多少年來,坐在銷售經理的椅子上穩如泰山。
其次是市場部的產品經理安娜,安娜年紀四十許,婚姻狀況不明,三年前頂著瑞士某一流醫療器械公司的市場部經理名頭空降而來,和費奇幾乎同一時間到任,與費奇關係頗為密切。據傳她到A司來,是費奇欽點,市場部經理非她不可。
安娜家境不錯,有諸多高級愛好,高爾夫啦,騎馬啦,鑑賞音樂劇啦,等等。朋友圈也非常高大上,今天和某總經理喝茶,明天與某董事長吃飯,出現在她合照里的朋友,哪怕是全職婦女,身上珠寶首飾都論斤稱。真正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了。
在來上海前,安娜一直在瑞士工作生活,卻講一口英倫腔英語,且一句話裡面中英文摻半,性格倨傲,很看不起老資格犀利叔,說他是low貨,level太低,無一絲sense,半點不懂business,他能夠做到manager,實屬nonsense。
犀利叔喜愛內鬥,多年來一直身體力行地參與公司一切內鬥,大大小小鬥爭參與成千上百場,一直贏多輸少,對於安娜,老闆私下裡的good friend,犀利叔牙痒痒,卻又no idea,雖然也嘗試挖了很多小坑給她跳,卻不敢太過分,所以除了噁心噁心人,始終不能動搖人家半分,乃麼只能勸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到費奇離任,早晚得給她點colour see see。
然後就是最年輕的銷售經理瓜少了。
麗莎說:「他進公司第一年做醫藥代表,除去新人培訓那幾個月,之後大時間都在全國各地跑,每天基本上都是在見醫生,或者去見醫生的路上,所以最初的一年我們和他都不怎麼熟悉,他真正嶄露頭角,是進公司第二年的事情了。」
瓜少進公司第二年,事業部有個銷售經理,即他的前任,工作太賣命,半夜在家裡和部門員工開視頻會,結果猝死在自家書房。當時出事時,這個經理已經為一個非專利藥業務的談判項目籌備策劃了半年,還有幾天就要進入談判階段。這次項目合作方是一家仿製藥公司,A司擬將旗下一批過專利期抗腫瘤藥出售給對方,如果談判成功,A司可藉助仿製藥公司的渠道,以低價殺入市場,奪回更多陣地。長遠來看,這個合作項目對於A司來說,意義非同一般。所以不單單抗腫瘤事業部,整間公司上上下下都非常關注這個合作項目。可這個經理猝死後,他用的電腦與資料都落入家屬手裡,用作談判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