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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周六過來的,等下我確認一下。」
「如果我不提醒,你是不是都忘記了?」勝財醫生責怪她。
她笑著辯解:「是我們最近工作太忙了,等醫保談判結束就好了。」
勝財醫生叮囑:「如果需要我去火車站接的話,記得說一下,我得提前安排。住哪家酒店?記得把地址發我一下。」
「酒店我還沒訂呢,你們家叔叔阿姨不是也要過來的嗎。他們準備住哪裡?不如安排住一家酒店吧,這樣方便點。」
勝財醫生說:「我都可以啊,你來決定,順便一起訂掉吧。訂好以後,把地址發我就行,我爸打呼嚕,記得選雙床房。」
二瑞問:「嗯,等會我問好給你回復。對了,你晚飯吃了嗎?」
「還沒有呢,剛剛才從手術室里出來。」勝財醫生開始向她訴苦,「連續兩台手術,後面一台是嚴重混合痔,環狀突出,10個以上,割得累死了。現在正在考慮吃什麼呢,食堂吃膩了,周圍小餐廳也沒什麼特別想吃的。對了,你晚上吃什麼?」
「這要看我老闆談判結果了,他成功,我們晚上去慶功宴。」
「如果失敗了呢?」
「那我們就要去赴鴻門宴和批*斗*會了。」勝財醫生聽得發樂:「和醫保局的談判,藥企都是單方面被KO,對醫保局提出的條件和要求照單全收,全盤接受,否則只有出局一條路,希望你們老闆能頂住,讓你吃上晚上慶功宴的大餐。」說完,轉而向她撒嬌,「我真的想不出要吃什麼哎,不如你來幫我決定吧。」
勝財醫生往常這樣說,就是要她幫他叫一份外賣的意思了。吃什麼,他不挑剔,嘴巴也甜,很會哄,二瑞賊吃這一套,只要他一訴說辛苦,接著再一撒嬌,她頭就暈了。有時候他幫她鄰居朋友們加塞看痔瘡,還會跟她撒嬌說自己一個科室的護士都跟著辛苦,如果只幫他叫,他會不好意思的,所以有鄰居朋友們看病的事情拜託他,二瑞都會幫他科室里其他醫生護士的外賣也給一並搞定。她有眼色會做,他們一整個科室的醫生護士非常樂意幫她的忙。
二瑞正在腦中思索晚上幫他訂什麼外賣,耳朵里聽見電梯響,再看了一下時間,忙道:「我老闆差不多該結束了,你自己叫吧。」
下午五點一刻,一樓電梯門燈亮起,電梯門隨之打開,瓜少一行三走了出來。在他們三之前,還有兩個垂頭喪氣紅著眼睛的仿製藥企女代表,有圍上去,不用問,女代表自己就哭哭啼啼說出來了:「我們都降了28個點了!降了28個點結果還是被踢出局!」
聞者無不搖頭感慨:「帶量採購一出台,藥企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難過,原研藥還好些,做仿藥的實在是,太慘烈了!」
女代表身後,瓜少一行三神情嚴肅,二瑞心裡頗有些忐忑,再下一秒,他也發現了電梯門口的她。隔著好幾個頭,二視線相撞,他望著她,忽然一笑。她心裡一松,便曉得他談成了,匆忙收起電話,笑著迎了上去,接過他手裡的公文包,從一堆記者和圍上來打聽消息的同行代表們中間突圍出來,走到酒店門口,等候司機師傅把車開過來。
等車的時間里,瓜少去旁邊抽菸,犀利叔則打電話給各方報喜:「我們談判順利結束了,我們拿下醫保局這個大標了,價格比預期的要高出兩個點!」
二瑞悄悄問大哥談判過程順利不順利,他給二瑞看自己的一雙手,談判已經結束了一會兒了,他的兩隻手還是控制不住的顫抖:「一場博弈戰,過山車一樣,只能用驚心動魄來形容,你看我的手。」
兩分鐘後,司機師傅車子開過來,犀利叔和大哥先上了車。瓜少還在抽菸,大哥催他上車,他說:「你們先去吧,我等一會過去。」
司機師傅問:「那你怎麼辦?」
他說:「我自己走過去,順便吹吹風。」
司機師傅告訴他大致步行路線,為了移動方便,慶功宴設在外灘另一頭酒店,順著江堤走過去,最多也就二十分鐘的樣子。
車子走後,他過來,把電子煙叼在嘴上,領帶扯下來,塞到口袋裡去,西裝外套也一並脫下,也交給二瑞拿著。二瑞感覺搭在手臂上的西裝內里,有一片溫熱洇濕的地方,內心了然,說:「今天肯定很緊張吧。」
他說:「嗯,很緊張,賭上身家性命的感覺。」
二瑞笑說:「好像你工作有很大一部分內容就是和家爭吵。公司裡面爭好,接著到外面爭,上次和犀利叔吵那麼久,搞得他現在看你像仇,但是今天又不得不坐在一起談判,哎,做銷售好難。」
他也笑:「我們成年,不論和別爭吵也好,還是和不喜歡的合作也好,原因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利益。」
「哎,大哥說你今天有點激動了,他們在邊上都緊張死了。」
「嗯,情緒有點失控了,雖然我們成年的世界裡只有利益二字,但我心裡偶爾還是會有一些想要維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