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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蘇一怔,禮貌而又不無迷惑地答說:「好,我知道啦!」朝他揮了揮手,蹬蹬蹬轉身跑入門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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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裡面,架構調整生效當日,各團隊業務便開始進行交接和分割,有幾款實體瘤新藥犀利叔卻再三拖,遲遲不願意交給瓜少團隊,他有理由。
上海近期有個大標,醫保局集中採購,這幾個藥品皆已申報,他們團隊上上下下為之準備了很久,馬上就要進入入圍報價階段。犀利叔向祖恩列舉了一二三條無法進行交接的理由:中途更換對接人員,浪費人力物力事小,萬一信息不對稱,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後果不堪設想。
犀利叔從來不是無私勞模,願意幫別人的工作也一併做掉。他不願意放手的真正理由,是因為幾款申報投標的藥品裡面,有一款暢銷靶向藥。這款靶向藥前些年在國外一經問世,便賣到脫銷,年銷售額逼近10億美元,這種銷售規模的藥品,業內一般稱之為重磅炸彈藥物。在A司,更是連續數年被評為十大暢銷藥之一。
這款重磅炸彈藥物去年末才在中國獲批上市,剛到犀利叔手上,他正擼起袖子加油干,賺他個一大筆,誰料在手裡還沒捂熱,市場營銷策略都還沒製作好,組織架構就變了,實體瘤藥物歸瓜少賣了。
這款靶向藥在他看來是無異於仙丹仙藥靈芝草,賣上個三年兩載,提早退休環遊世界不是夢。而現在,到嘴的骨頭不得不吐出去,犀利叔怎麽可能甘心?他雁過都要拔毛的一個人,懊喪得簡直要吐血。所以哪怕組織結構變動,他不拖到最後一天堅決不放手。如此次入圍中標,他作為投標項目負責人,名和利都有;但若出局落標,他薅不著這一根羊毛,那麼瓜少也別想落到好,最好大家來個兩敗俱傷。這個錢,誰都不要賺。
犀利叔在為報價做準備的階段,恰好市場部經理安娜辭職。自從費奇回國後,安娜和犀利叔之間矛盾不斷,產生林林總總的各種爭議,見面就是互相指責,喋喋不休。
藥企裡面,銷售部是結果導向型,業績決定尊嚴;市場部是過程導向型,思路決定出路。而絕大部分藥企都是賣藥,賣服務的很少,這就決定了銷售部的強大,市場部的相對弱勢。從前費奇在時,對市場部頗為關照,他一走,犀利叔再無顧忌,處處跟市場部對著干,他雖然沒什麼能讓安娜栽大跟頭的鐵血手腕,但膈應人的小招數卻不斷,就很噁心人。恰好此時,費奇幫她在瑞士又謀得一個職位,安娜馬上決定辭去上海的工作,不再與犀利叔內耗,到瑞士追隨費奇去了。
在送別會上,安娜假借酒醉,在祖恩面前發了一通牢騷,為犀利叔上了點眼藥:「他對醫保局的報價比其他公司的同類產品高出30%,這種不降反升的做法就很想當然和離譜,這是欠缺醫藥管理常識的人才能做出來的決定,與醫保局的談判,我們稱之為生死局,很慘烈,也很殘酷。看著吧,此次投標,他十有八九會因為報價失策出局。」
因為安娜和犀利叔不對付,所以在祖恩看來,安娜的說法有失偏頗,畢竟犀利叔這些年的業績擺在那里,但她點的眼藥畢竟起了點作用,祖恩就有些擔心地問犀利叔,為什麼要報這麼高?這個價格,能競爭得過其他公司?
犀利叔笑眯眯的,還是當初那股殷勤親熱勁兒,然而說出來的話,聽著卻敷衍不少:「哦,這個價格是我的lucky number。這些年,我靠我的lucky number橫掃了不知多少對手,為公司賺了不知多少鈔票。」
祖恩在他這裡碰了一個軟釘子,有些不快,但看他胸有成竹並無任何擔心的樣子,也沒說什麼。犀利叔以招標項目進行到一半為由,把持著幾款新藥不願放手,理由冠冕堂皇,瓜少這邊便向祖恩提議,為了早日交接,不如兩個團隊攜手完成此次投標工作,項目結束,交接也隨之完成,一舉兩得。祖恩一聽,甚好,馬上准了。於是次日,兩個銷售團隊的合作項目就此成立。
等到瓜少看到招標文書與犀利叔的報價,馬上給駁了回去:「為什麼報價這麼高?以這個價格,你認為自己能中標?不做調整的話,報上去,第一輪就會出局。」
犀利叔料到他會有此反應,因此早有準備,轉手丟來一張生產成本表:「高也沒辦法,因為生產成本在這裡。」
瓜少大致看了一遍,把人工費和機器消耗這兩項數據圈出來,問:「這個數據是不是有問題?」
犀利叔看他一臉質疑,就搖頭嘆息:「唉,文森特,你大概是普藥做太久,都已經忘了我們老祖宗說的一分價錢一分貨的道理了。」
「藥品進不進醫保,銷量相差十倍以上。一旦落標出局,這幾款產品在上海一年上億的銷售額,說沒就沒了。更不用說,此次集中採購是下半年全國招標的風向標,我認為你低估了此次招標帶來的醫保准入的威脅。」
「我也頭疼,但是已經沒辦法再降一分了。新特藥有什麼特點,你會不知道?不正是因為它的新和特,研發成本高,技術含量高,所以定價也才高的嗎?」
「此次談判對手是誰你搞清楚了沒有?不是看你眼色行事的經銷商,也不是怕被你斷貨的客戶,而是醫保局!醫保談判,價低者得。你定的這個價格,我可以百分百確定,必然會落個『遺憾出局』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