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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他最近開始脫離還債的階段,沉浸在小時候的「大哥哥」角色扮演里,出於尊重顧寧他們的情義,在同一屋檐下施捨給她一些力所能及的照料?
想到這裡,她心裡一瞬間剛剛燃起的欣喜,又如同輕濺而起的水花和漣漪一般再次消失在了波瀾不驚的水面上。她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懂得不抱希望就不會有失望。
可誰知道,面前的男人仿佛有讀心術似的,幾乎在她還沒回話的時候,就已經再次開口了:「收了你的藥,不是站在比你大幾歲的髮小的立場上、或者是看在顧姨他們的情面上。」
她的手一顫:「……那是?」
祝沉吟:「是站在我本人比誰都要擔心你的心思和立場上。」
話音落下,他便微微俯身,將那瓶安眠藥收納進了家裡的藥箱裡。
高嘉羨看著他,心跳陡然如雷。她張了張嘴,突然冷不丁地開口道:「祝沉吟,那我以後睡不著的時候怎麼辦?」
祝沉吟將藥箱放進柜子里的手一頓。
「以前用藥,我也沒亂用過,自己能睡著我肯定不會吃,但是有時候是真的睡不著。」她抬起了眼眸,直直地看向他,「現在你把我的藥收了,以後睡不著難道你負責?」
他這時從半蹲的姿勢直起身,然後轉過臉看向她。
高嘉羨雖然有點微微的緊張,但表面上看著還是虎得不行。
客廳里的氣氛此刻有些說不出的微妙,他的目光靜靜地落在她的臉龐上,一時有點兒看不出深淺。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句話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他低聲開了口:「嗯,我負責。」
沒等她開口,他又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放心,不是陪.睡。」
高嘉羨:「……?」
-高嘉羨到底沒把他那句「我負責」太當真。
說真的,除了用藥和陪.睡之外,她實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正經的好法子可以助她入眠。
等回到房間卸完妝洗完澡,她終於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
她已經在這個家裡待了不少天了,習慣成自然。她覺得自己比起頭兩天剛來的那股緊張勁兒已經進步了不少,光是這麼躺著,人就已經有睡意。
高嘉羨打了個哈欠,伸手關了大燈,蓋上了被子。
下一秒,她忽然聽到自己剛放到床頭柜上的手機震了兩下。
生怕是盧主任有什麼重要的工作消息通知,她睜開眼睛趕緊把手機摸了過來。
可點開一看,她愣住了。
因為給她發消息的人,此刻就在她對面的房間里。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在夜燈下再次看了一遍自己的手機屏幕——沒錯,確實是祝沉吟發來的,而且還是一段語音。
一段長達60秒的語音!
她剛剛還在腦門上的睡意,瞬間就沒了。他有什麼事兒不能明天當面說,非得要現在發語音?而且這事兒得多複雜,還得要發一條整整60秒的語音才能說清楚?
高嘉羨翻了個身,在各種忐忑上頭的情緒中,顫著手點開了這條語音。
最開始是兩秒的沉默,而後,一道低沉好聽又熟悉的聲音迴響在了她的房間里。
「小老鼠和小鱷魚在一片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小老鼠問小鱷魚他晚上睡覺會不會做噩夢,小鱷魚說我會啊,我做過一個噩夢,在夢裡,我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小老鼠擔憂地說我們現在就在海上迷失了方向,你不害怕嗎?」「小鱷魚說,我不怕。」
在最開始他在敘說這些話的時候,她整個人還有點兒懵,完全沒明白他究竟在搞什麼鬼。
可後來,聽著聽著,她就慢慢地回過了神,逐漸理解了他的用意。
這應該是一個床邊小故事。
他說話的聲音本來就磁性又好聽,通過手機電波傳達過來,又和當面的時候不太一樣,格外地低沉誘人,惹得人忍不住就想再聽得更久一些。
「小老鼠問,為什麼?」「小鱷魚說,因為在噩夢裡我是一個人,但是現在有你在,和你在一起時我就無所畏懼,而且我們還有披薩可以吃,這簡直是美夢成真了。」
「就在這時,海面上冒起了咕嚕咕嚕的氣泡,小鯨魚忽然出現了。」「小鯨魚說,我聽到有人說有披薩吃。這樣吧,我送你們回家,你們只要分我一塊兒披薩就好。」「小鱷魚說,當然好,成交。」
等這個溫暖可愛的小故事接近尾聲時,她的心也跟著一寸一寸地軟了下來。
她剛剛還在警醒自己,她是個成年人,不應該抱有無謂的希望,奢求自己不能得到的東西。
哪怕她不得不承認,時隔多年再次相見後,他現在對她的態度,其實已經和從前有了巨大的偏離和不同,但她還是不敢去往那個逾越的方面多想。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給兩塊糖,就會覺得對方是真心在對自己好,就可以滿心滿意地靠過去,不怕受傷不怕失望。
可有誰能夠想到,這個夜晚,他竟然會突然用這種大人哄小孩的睡前小故事,讓她感覺自己還沒有長大,還能夠去依賴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