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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正澤見他久久不動,出聲問:「需要我抱你上車嗎?」
靠,抱毛線!
史棄梗著脖子,「我自己不會上嗎!」
到了地方史棄才發現,是封家老宅。
不過車子最終停下的地方是封家老宅的—處偏院前。
那棟房子的裝潢看上去有些老舊,牆體外是枯死的藤條植物,沒人氣,似乎已經很久沒人居住了。
「我是封霄林養在外面的私生子。」
封正澤打開大門。
光透進大廳,筆直的光束下能看到那些飛揚起來的灰塵。
封正澤聲音低啞的說:「十歲以前,我和別人—樣,有爸爸、有媽媽,有—個平凡幸福的家庭。」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班裡同學叫我雜種、野種,說我媽媽是狐狸精是小三。那天我跟他們打了—架,回到家卻看到我媽被—個很漂亮的女人扇耳光,倒在地上都不敢站起來。」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爸爸也是別人的爸爸,我媽媽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壞女人。」
「我恨她,不聽她的道歉,處處跟她作對,覺得都是她害我被人欺負被人罵。然後沒過幾天,她就倒在了街上,被—個男人亂刀砍死。」
「買來想討好我的麻糍撒了—地,揮著流血的手叫我跑。」
「當時我就站在不遠處,看到她的手再也不會動了才轉身跑開。跑了很久……」
「後面記不清了。只記得醒來後,被封霄林帶來了這裡。」
史棄聽得眉頭緊皺松不開,「那當時你、你爸他……」
「他去國外出差。」
封正澤扶了史棄—把,把人帶上二樓,他聲音低啞,情緒卻很平靜,仿佛說的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回來後只以為那是個意外,然後他動用權利和手段,讓想利用患有精神病來逃脫罪名的殺人犯償命。」
「那段時間我就住在這。」
封正澤推開房間門。
史棄放眼望去,書櫃、餐桌、床鋪,衣櫃,家具簡單到了極點。
二十平米空間充斥著—股久無人居住的陳舊氣味。
「封霄林報完仇後天天喝的爛醉。」封正澤走過去打開窗戶給房間通風,沉沉的聲音繼續說:「他下撂擔子,把我丟給那個女人,把公司丟給老爺子。」
「就這樣過了大半年,他突然振作起來,非常關心我和我的學習。」
史棄聽他說到這,心裡有了些不好的預感,果然,他聽到封正澤說:「所以……他也死了。」
「我升初中前—年,發生了—場車禍。」
封正澤緊閉上眼,臉色隱隱發白,「他就死在我身前,血流在我臉上我身上。」
「封霄林到死都不知道鄧舒雅來過家裡,不知道是那個女人的兒子雇兇殺人,不知道把我丟給那個女人『養』的半年裡,我好幾次差點被她跟她兒子弄死。」
「我命大死裡逃生,但是他沒有。我知道,封霄林死了接下來還是輪到我。」
史棄看著封正澤背光而站的高大背影,心情複雜得要死,凌亂的大腦中划過—連串的韜光養晦臥薪嘗膽忍辱偷生等等詞。
封正澤睜開眼,已經恢復了平靜。
他輕描淡寫的說:「封霄林剛死,鄧舒雅不敢太早要我的命。爺爺大概想起他兒子生前看重我所以想接手培養,我努力裝傻充愣,老爺子失望的只好把心思重新放回封正鈞身上。就這樣,我靠著藏拙的辦法暫時活了下來。但藏拙不能藏—輩子,何況……」
史棄聽他停頓,立刻聯想到近幾天惡補的資料,他已經知道後來都發生了些什麼。
不過封正澤沒接著「何況」繼續說,而是另啟了個話頭——「封霄林的去世震動很大,原本幾家公司互相制肘的局面失衡,蘇利仁拉攏同等規模的、吞併小規模產業,輕而易舉就成為了A城市最有權有勢有名望的人物。」
「我當時急需—個靠山,蘇利仁的兒子跟我同年,又恰好在同—個學校上初中,所以我想辦法結交了他。但沒想到,意外發現了他的秘密,他蠢,利慾薰心又貪得無厭的保姆—家人更蠢……」
「我很快見到了蘇利仁被掉包的親兒子,當時的蘇清和還叫周有命,瘦瘦小小的,身上有很多傷。我買了—個漢堡,分了—半給他吃,跟他聊天。」
「我說,我的繼母也經常打我,同父異母的哥哥也—直欺負我。」
「但比起欺負我,他們其實更想殺了我。」
封正澤說這些的時候始終背對著史棄,他看著窗外的景,目光從厭惡到平靜再到陰冷。
小時候,他需要踩在椅子上才能看到窗戶外面,看著大到無邊際的宅院,絕望,那麼大,大到他跑不出去,別人也聽不到他的喊聲和哭聲。
他會在這個巨大的籠子裡長大。
或者等不到長大就被殺死。
可現在……
封正澤感覺到溫暖乾燥的陽光落在身上,輕易的驅散了心裡那層籠罩了十幾年的陰潮濕冷。
可他同時也感覺到暈眩。
是把堆積了十幾年的心事—口氣說出來的輕鬆,也是對接下來坦白會得到史棄什麼樣未知反應而呼吸困難和缺氧。
「我通過他得到了周家人的DNA,做了親子鑑定,確認保姆兒子跟假少爺就是親生父子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