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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棄表情木然的雙手插進褲兜,然後碰到了觸感冰涼的機體,他拿出一看,手機的屏幕已經呈網狀碎裂,開機後,屏幕一片花什麼也看不見。
看得見看不見又有什麼區別?
塞回兜里。
「上車。」封正澤把史棄拎上車,對司機說:「去附近醫院。」
「我想回家。」
封正澤聽史棄那聲音沙啞的話,沉默後改口讓司機回碧水小區。
坐在副駕駛的吳欽俊很有眼力勁兒,頻看車內後視鏡里自己老闆的臉色,問道:「封總,我聯繫呂醫生過來一趟幫小棄處理下傷口?」
封正澤:「嗯。」
史棄抿了下嘴,到底沒把「不用」說出去,問:「孫昶呢?」
封正澤:「另外的車。」
等到碧水小區,家庭醫生呂麗穎已經背著個醫匣子等著了。
處理好傷,醫生回去。
史棄坐在沙發上。
他知道封正澤只是沒在外面訓自己,回來肯定少不了追究。
果然,很快就聽到封正澤開了口。
「吃過晚飯了?」
「嗯。」
「吃飽了有力氣砸,你倒不笨。」
史棄抿唇,不知道這「不笨」是字面上的意思,還是有什麼反面隱喻,然後就聽到封正澤切入正題:「為什麼去砸孫昶的酒吧?」
史棄沒吭聲。
封正澤看史棄那張東一塊西一塊塗了藥水的臉,嘴巴要抿不抿,一副委屈還強撐著的樣子。走過去,大手箍住他細的後頸子,捏了捏,忽而勾起嘴角,笑罵:「狗脾氣。」
封正澤當然知道史棄為什麼突然找孫昶的麻煩。
早上兩人的架。
就孫昶一個人攪合出來的。
先頭灌史棄酒不說,後面還把蘇清和喝醉倒他身上的照片亂發,不知道是單純想添亂,還是肚子裡生出了歪心思,活該被打得媽不認。
這一頓下去,不管什麼歪心思都該打下去了。
正這麼想,突然感覺手下捏著的人一陣連顫。
封正澤回神,見史棄低垂著腦袋,「你一個打贏了的,哭什麼?」他拿紙巾遞給史棄,見人沒接,說:「還用我哄你?」
史棄沒動,咬著嘴唇不住的哽咽。
想到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要好的朋友,他就抑鬱難受,痛苦到像窒息,大腦沒辦法思考,只想哭。
在外面還能忍,回來只跟封正澤在一起,崩潰的情緒再控制不住。
封正澤是史棄最特殊的人。
在遇見封正澤之前,史棄十六年以來的世界裡只有惡言相向和拳腳相加。
媽媽再嫁後,他身上就沒好肉,不是這裡烏青就是那裡紅腫,比他更可憐的是總想保護他的媽媽。林成田喝醉了無差別攻擊,管你是新過門的女人,還是討人厭的剋死鬼拖油瓶,都照打不誤。
他從小挨打,膽怯懦弱。
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媽媽。
直到那天,看見那個倒在塵埃和血泊中,一身血污,卻依舊氣質拔群、俊美矜貴的天神一樣的人物。
他向天借了膽,不怕死的朝想舉刀殺人的綁匪撲了去!
他把他的天神藏在山腳的山洞。
洞口點一些草驅蛇蟲,然後按照他說的買藥,回來給他止血和包紮。
高熱的時候,他給他換毛巾,畏寒的時候就躺一旁用四肢緊緊裹著他,一邊抱著一邊小聲哭著求他別死。
天神臉色蒼白,意識也不太清,虛弱的說:「別哭。你是我命里的貴人,只要你管我,我就活,你走了,我才會死。」
就這樣,史棄以貴人的身份,偷偷養了封正澤八天。
給他換衣服,餵水,省下自己的饅頭和羹給他吃,又從林成田的地里偷挖了小紅薯和芋艿、在燒飯的時候放灶子裡煨熟了,滾燙的藏衣兜里,給人帶去。
八天後,人不見了。
封正澤在封正鈞即將因弟弟「失蹤」而順理成章獲得繼承權時出現,手裡握著對方買.兇殺人的證據,鐵證如山,封正鈞直接蹲了大牢,可憐一眾還沒來得及反應的黨羽也被雷厲風行的收拾了。
史棄給林成田買煙的時候,在小賣鋪的電視機里看到了他的天神。
冷峻,嚴肅,高不可攀。
再不是那個奄奄一息,脆弱到呼吸聲都要細細聽的人。
幾天後家裡來了老師,說是有大老闆來投資幫扶貧困學生,他因為成績優秀獲得了名額,可以免學費重返校園念書。
然後他在學校辦公室里,見到了封正澤。
看史棄哭得慘,封正澤只好拿紙巾幫他擦眼淚。
下一刻就被人用力摟住!
封正澤下頜緊崩,額邊青筋也跟著凸跳,他掐著史棄後頸皮,警告,「別蹭我衣……」話沒說完,被稀里嘩啦一陣蹭。
眼淚鼻涕,史棄全蹭到他貴的要命的高定西裝上。
封正澤氣得磨牙,給他擦眼淚,「慣的你!」
史棄哭得傷心,幾次嚎啕。
後面終於哭停了。
封正澤立刻嫌棄的把西裝脫了丟進垃圾桶。
再回頭看史棄那哭慘的樣子,封正澤不厚道的笑出聲,「我不知道孫昶給你發了什麼照片。」
他說:「那晚的局是他攢的,他約了好幾個,包括蘇清和。飯桌上清和就喝得有點醉,溫泉泡到一半過來我的湯池。他既沒親到我,也沒對我怎麼樣,我把他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