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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安言思忖了會兒:「小姑娘很敏銳,情商也夠,就是場面上歷練少了,難免露怯。你自己岌岌可危,如果再讓果兒當你的經紀人,面子上有些潦倒。你知道的,我們這種人,面子就是底氣,里子別管怎麼落魄了,面上還是得支著。」
柯嶼笑了笑:「我記住了。」
麥安言瞥他一眼:「我知道你沒聽進去。之前湯總提出幫你組建個人工作室,辰野注資,經紀人還是掛靠在我名下。現在辰野是退出了,可以試試別的經紀公司或製作公司,平台也可以。」
「你應該比我更了解湯野這個人。」
麥安言撣了撣菸灰:「你說得對,你現在跟他鬧得這麼僵,不會有公司接手你了——」他怔了一下,失笑:「有了——冤家路窄,你可以試試找找昂葉的葉總。」
「你不是跟她很不對付嗎?」
「這女人心狠手辣玩得開,又背靠寧通商行,她肯定不在乎湯總的面子,反正鍾屏——」話到這裡戛然而止,麥安言改口道:「不過鍾屏跟你當了兩三年的對家,你去可能要吃虧。」
柯嶼抱著臂,饒有趣味慵懶地睨他:「小言,你不用這樣,鍾屏要簽到辰野我已經知道了。」
麥安言磕絆了一瞬。
時間差不多了,柯嶼垂手在菸灰缸里捻滅煙,「走之前,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誠實回答。」
「知道。」
柯嶼靜了一息,牽出一個說不清是釋然還是悵然的笑:「是嗎,原來我猜得沒錯。」
「我進辰野的那一年是大學畢業第二年,帶我的經紀總監現在已經退圈了。我從他的助理做起,獲得湯總信任的第一件事,不是拿下了什麼牛逼的商務,而是親眼見到了從他別墅里抬出去的、辰野當時炙手可熱的新星於日新。你肯定不知道他,當年他第一部 時裝偶像劇就火了,算得上是橫空出世。從湯總別墅抬出去的那天,他剛二十二歲。從此以後娛樂圈再也沒有出現過這個名字,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死了?」
「不是,是廢了,說不了話,生活不能自理,在湯總國外的療養院安置著。」
柯嶼難以消化,不敢置信地說:「小言,這是犯法的。」
「我不知道,這種事情說不清的哥……我……」麥安言的拳頭緩緩抵按上玻璃窗,「我也根本就無能為力。柯老師,我不是什麼人民警察,你也不是什麼執法官,講難聽點,在湯總這樣的人面前,我們什麼都不是。圈子裡這樣的事情少嗎?三年前,一個叫盧如斯的姑娘從浩媒總部二十樓的窗戶翻下,有後文嗎?這樣的例子不用我舉。我只是一個打工的,從於日新被抬出去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我能做的,只能是盡力把手下藝人帶起來,儘快盡高地帶起來——最起碼要高過於日新,最起碼不會隨隨便便地消失。我對不起你,我能為你做的太少。」
柯嶼啞口無言,生出一股無能為力的極度荒誕感。
麥安言牽起唇,「還有一點就是,我以為湯總對你是不一樣的。」他沉沉地舒出一口氣,看向柯嶼:「可能我說了你不會信,但是,我一直以為他對你是真心的,所以這麼多年來,雖然知道他有對你做過一些事,我以為……我以為你們是你情我願。」
柯嶼微怔,繼而呵笑了一聲,仿佛覺得荒唐。
「我們外人看不透,不知道他私底下對你如何,只知道資源越來越好,你也……」
「還正常活著。」柯嶼幫他說完下半句。
麥安言充滿倦意和歉疚地笑了笑:「哥,真的對不起。」
「你比我大,既然解約了,以後就不必這麼叫了。」
麥安言比他矮不少,柯嶼垂眸看著,見他聽見這句話後,夾著煙的手指蜷著,都有點抖。想了想,問:「湯野以前那些事,你經手過嗎?」
麥安言猛地抬頭看他:「當然沒有——我的意思是,這些事還輪不到我,你知道的,辰野只是湯總的部分資產,我只是他的員工……我發誓,我沒有參與過、經手過任何這方面的勾當。」
他說得顛三倒四,柯嶼澄靜的目光看進他的眸中,良久,他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柯嶼失笑:「怎麼這麼問?你怕我看不起你?」
麥安言是金牌經紀,像他這樣的經紀人,和旗下藝人的關係是處於絕對支配地位的。他被柯嶼開玩笑般叫了數年「小言「,又常被他的出其不意搞得焦頭爛額,柯嶼以為不說討厭——他最起碼應該是很頭痛自己的。
「我不知道。」麥安言想了想,煙都快燒到手了,「你對什麼都不太上心的樣子,這麼七年下來不僅看習慣了,還有種上趕著的感覺。挺想被你上心一下的。」
柯嶼漫不經心的聲音里藏著戲謔:「想不到你呼風喚雨的麥總也有被pua的一天。」
菸灰掉了,麥安言半張著嘴一臉茫然,半晌喃喃了一句:「……靠。」
一陣笑聲默契地自兩人對視中響起,須臾,柯嶼收斂笑容,伸出手與他鄭重一握:「小言,後會有期,你要幫我照顧好小隱。」
直到一切塵埃落定後,應隱才從片場知道了柯嶼解約的消息。跟劇組請假的架勢誰都勸不住,當晚就翹了夜戲出現在了柯嶼的公寓裡。
跟她比起來,當事人可以說是老神在在,白天沒事做,還去花市精挑細選了幾盆盆栽。他沒耐心認識植物,挑好看的買,門鈴響起時,正拎著水壺給琴葉榕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