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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她是說柯嶼在法國休假,也有當地留學生拍到過他的身影,這些商陸都知道。他當時還出現過可笑的一秒的自作多情,以為柯嶼是因為忘不了他才去的法國——
醒醒——商陸,如果他真的忘不了你、真的後悔,就不會是去法國,而應該是真正來找你。
洗手間門被推開,冷水從旋開的水龍頭下如注傾瀉,商陸猛撲了一把冷水,雙手撐著洗手台垂眸沉默,過了許久,他抬起頭,從鏡子裡看到了一張蒼白近乎有病態的面容。
從見到柯嶼後,他就沒有睡好過。
柯嶼去斯黛拉的劇團,斯黛拉卻沒有告知,說明這是柯嶼主動要求的保密。他不想自己知道他的動向,也不想自己在去探望恩師時藉故找他、看他。他就是要躲他,生怕自己會出現在他眼前,要死要活神經病一樣地求他複合,或者蹩腳地裝作偶遇跟他藕斷絲連!
鏡子裡的男人,他半側唇角的弧度勾起,是一個冷冰冰的自我嘲諷、又同時在諷笑他人的笑。
他柯嶼,在小看誰?
「你沒事吧?」
包裹在西服禮服下的軀體驀然一僵,商陸從鏡子裡瞥過視線,看到柯嶼倚牆而立。
「剛才看你跟塞斯克聊天,覺得你反應不太對。」
商陸直起身體,從紙筒中扯下兩張干手紙,面無表情地擦過後,揉作一團扔進紙簍里,「借過。」他垂眸,居高臨下而冷冰冰地說。
柯嶼下意識地往一側挪了半步,忽而又改變了主意,徹底把出口擋在了身後,「不借。」
「柯嶼,快兩年了,我沒想到你變得這麼無聊。」
倏爾一陣針刺般的疼從心口穿刺而過,柯嶼熟練而強硬地無視了這種痛,「我只是想關心你。」
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商陸維持著唇角冷諷的弧度:「我的事,與你無關。」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頒獎禮上還是好好的,雖然講話夾槍帶棒,但最起碼還願意搭理他、 和他接觸,為什麼現在又退回到了冷若冰霜的狀態?
柯嶼定了定神:「就算是一個普通朋友。」
「不需要。」商陸克制著內心無從找尋亦無從發泄的邪火,「柯嶼,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真的以為兩年夠久,已經可以足夠讓我心平氣和地面對你了?也許你有這個本事,你柯嶼可以做到若無其事,對舊情人也談笑風生遊刃有餘,但我做不到。我沒有你這麼放得下,也沒有你這麼擅長忘記一段感情,你現在出現在我面前——」商陸心口猛地一窒,那陣熟悉的無力的心悸瞬間掠過四肢百骸,讓他手指發麻幾乎站立不穩,「如果你是為了跟我炫耀,你已經忘記了一切,面對我,你已經什麼波動都不會有——那就請你離開。」
柯嶼看到他閉了閉眼,似乎是在忍受眼前什麼黑色的暈眩。燈光下,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窪暗影。他英俊的面容看著是那麼蒼白。
心臟的緊縮抽搐一陣強過一陣,柯嶼嗓音發緊:「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他留給了商陸什麼?他親手把他的驕陽遮住了,交往三年,他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初戀的甜蜜,只有兩年過去還無法釋懷的驚痛。
「分手是你提的,退出劇組我也是被通知的那一個,你知道我什麼感受?柯嶼,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就算有一天不相愛,我也願意拍你一輩子,我是你什麼人?連你退出劇組,都要從媒體採訪里被告知!這兩年我唯一想明白的,只有兩件事,第一件,是對你來說,體面比愛情重要,第二件,」商陸啞聲說,瞳眸里是想掩飾卻無從掩飾的鈍痛:「你根本沒有真正愛過我。對你來說,體面比我重要,安全感也比我重要,現在你若無其事地出現在我眼前,跟我談論天氣,跟我打賭,跟我說酒店的食物你吃多吃不慣……但凡你有一丁點在乎過我的感受,你都不會出現得這麼輕巧。」
「我等不了。」柯嶼輕輕地說,一隻手不知何時抓住了商陸的袖口,「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要反著聽。」
你還會為我出現在你面前感到悸動,感到無措,感到被刺痛、冒犯甚至羞辱。
你還不能心平氣和若無其事地面對我。
你還沒有忘記過去的一切。
……你還沒有放下。
「坎城是為你來的,因為知道你會出席,所以我才答應過來。我想見你,我在里昂的每一天排練,都想見你。我想等劇團公演了,或許拿獎了,你看到我在努力,看到我沒有被那些莫名的挫折、苦難、命運惡意的捉弄打倒——等到那個時候,我才出現在你面前。」
「但是我等不了了。我怕夜長夢多,我怕時間那麼快,真的讓你忘記了我,我怕我有一天打開微博,打開推特,看到你宣告婚訊的消息。對不起,你一定覺得我很自私,就是因為你還沒忘記,……所以我才出現在了你眼前。」
第154章
柯嶼鄭重、緩慢、雙目注視著商陸、只手拉著他袖口地說完,一瞬不錯地望進他雙眼裡——企圖得到一點自己能夠被饒恕、被寬宥的痕跡。
沒有。
商陸無動於衷地聽完,眼裡的不可置信也隨著他話音落下的最後一個字而消失殆盡,「很動聽。」他沒有情緒地說。
「那我們……」柯嶼心中沖滿僥倖,手指更用力地絞緊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