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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陸點了下頭:「柯老師好可憐,腿都被親軟了。」
柯嶼咬牙切齒:「你不要仗著沒人聽懂就為所欲為。」
「真的聽不懂,」商陸一肘支著輪椅扶手,眸色好整以暇,「我想聽你說你愛我。」
柯嶼:「……」
從鬼門關轉一遭的回來會幼稚十歲,他以前怎麼從來不知道這個道理?
醫院的花園很普通,但熱帶植物僅靠野蠻生長便可很恣意漂亮,芭蕉卷著葉,朱槿花的花蕊輕輕搖晃,棕櫚樹的陰影下躲著幾個乘涼的老人。護工推著兩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導演和主角約好一塊兒殘了。
柯嶼抿著嘴不順他的意,「你還欠我十個真心話大冒險。」商陸悠悠地提醒他。
「閉嘴。」
「我現在很想玩。」
「我不想。」
莫名安靜了兩秒,柯嶼抬眸瞥他,商陸不說話時的側顏看著傷感,讓人心疼。
「我沒想著能活著回來。」
垃圾演技。
柯嶼面上冷淡,心裡卻已經揪成了一團:「玩玩玩,」他閉上眼,「把『死』字咽下去。」
商陸始終支著腮,臉微微側向柯嶼這一邊,目光沉靜帶有笑意:「我想想……不如表個白吧。」
柯嶼仰了下臉,眼睛閉著,陽光直射在他蒼白的眼皮上。修長暴露的脖頸曲線上,喉結滾了滾,他重新睜開眼眸,看著商陸認真地說:「我愛商陸,我愛他,今生只愛過這一個人,以後也只愛他,不管他會不會愛我。」
商陸支著腮勾了勾唇。
護工微笑,心裡嘀咕,……嘰里咕嚕的說啥呢?
只知道商先生的笑未免也太英俊奪目了。
」第二個,」商陸懶洋洋地想著,懶洋洋地說出口:「告訴我一件這兩年裡最不可告人的事。」
柯嶼嘆息著無語地笑了笑,眼神有些挑釁:「你以為我不敢?」
「洗耳恭聽。」
「看著你的照片自慰。」
商陸震驚得都嗆了,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護工憂慮地問:「商先生,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
柯嶼用英語代為回答:「他很好,只是有些過於高興。」
寬大的掌心掩住臉,商陸感到羞恥,蒼白的臉色泛起不正常的血色:「……你變了,」他悶悶地說,明知道護工聽不懂,耳尖還是紅到燒起來,「……變得挺多的。」
「騙你的。」柯嶼笑了一聲,雲淡風輕,「看著你的照片睡覺倒是真的。睡不著,很想你,但想不起你的臉,只能去影音室看你的花絮和頒獎禮,……『「偏門」說不賭為贏,但我今天就想賭一把,我們來看一看最後一個獎——最佳影片,看看禮儀小姐馬上要送上來的這封信封里』……」
商陸怔住,在已經淡忘了的記憶中,翻卷出淡淡的浪花。那是星雲獎的頒獎典禮——他們第一次共同出席的頒獎禮。
柯嶼……在複述,或者說是背誦。
他說得自然流暢極了,沒有任何的磕絆,也不用凝神回想,只是輕輕地說:
「「賭什麼?」
「就賭抱一個,大家都說抱一個——要是「偏門」獲獎,你和商陸就在台上友好地擁抱一下,行嗎?』
『好。」」
「柯嶼。」
柯嶼轉過臉,抬了抬眼神,仿佛沒察覺到商陸眼眸中的痛色,「你還記得我的感謝致辭嗎?」
「「商陸是最好的導演,是命中注定的、像夢一樣才會這麼好地才出現在我身邊的導演。」」
柯嶼抿起唇:「你也記得。」
「這一輩子都會記得。」
柯嶼忍不住更深地抿起唇,是一個弧度很深的微笑,大西洋的陽光在他眸中閃爍,「我每天聽著你的聲音,看著你的影像睡著。可是你不想來我夢裡,我知道,你一定拒絕來夢裡見我。我好想夢到你,心盲症不能做夢,我開始吃藥——」
「柯嶼!」商陸嗓音一緊。
「都過去了,沒關係的,」輪椅迎著陽光,柯嶼的臉上毫無陰影,肌膚像是被曬得透明了,像兩年後的他,「那時候有抑鬱症,比原來的嚴重,我想見你見不到,有一次吞了一把,整個人走路都開始飄,扶住馬桶就吐,吐到胃都要嘔出來了,精疲力盡地摔在地上,人不人鬼不鬼的,然後就在天花板上看到你,那是我這一輩子最好的幻覺,我很想永遠都在這一眼裡,永遠都別醒來。」
他頓了一下,有些遺憾地笑著說:「結果果兒潑了我一大盆冷水,把我臉都澆痛了。」
商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為什麼不回來找我?」
「你說了,如果回來和道歉都這麼輕而易舉,那當初的離開又有什麼意義呢?只是無理取鬧,只是矯情病發作自作自受嗎?我告訴自己,我要見你,首先要在自己心裡,成為一個自己喜歡的、勇敢的、堅定的人,一個配得上你的喜歡、即使你對我不聞不問冷若冰霜恨之入骨,也依然有無窮的勇氣和愛意,去等你、去等你愛我的這樣的我。」
「商陸,這兩年我有很多次的崩潰和絕望,但從沒想過放棄,或者說妥協。唯一一次,是看到你拍的紀錄片,我看到你拿獎了,看到瑞塔那麼優秀……我想不顧一切地來找你見你,我怕來不及……但我知道,那時候的我只是一個半成品,我還不夠資格出現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