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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因為錢多,再喜歡賭也不怕?」
商陸搖了搖頭:「不會,賭博是個無底洞,再龐大的家業、再富貴的家庭,一旦沾上了賭癮,不出十年,一定會徹底敗空。我們家雖然經營賭場,但過年玩牌都玩很小,真的只是小賭怡情。」
他停頓了一息,看向柯嶼:「我爺爺當時在練字,他低著頭全神貫注,很輕描淡寫地說,你能在輸了五千萬的時候從牌桌上起身,說明你一點癮都沒有。」
判斷一個人戒未戒賭、有無賭癮,不是看他在賭場裡廝殺多久、贏了多少錢時能見好就收,而是輸到痛心時,能絕不戀戰抽身而走。
沉沒成本和妄圖翻身,才是最大的癮。
出娛樂廳,陽光重新照在了身上。不過短短一個多小時,天放晴朗,出太陽了,在四月的春天照得身上發熱。被冷氣熏得冰冷的身體重新活泛起來,如同在錢場裡不見天日的眼睛重新看見了天光。
「但是我記得的不是這句話,而是後面那句。」
「哪句?」
車門感應自動開鎖,商陸落座進去,一鍵啟動,他拉下口罩勾了勾唇:「他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癮,賭是天性,我能對錢不留戀,是因為錢不是我的癮,戒癮是人一輩子的修行,找癮也是人一輩子的功課。有癮是可憐也是福分,找不到癮的人有福分也可憐,還有找了一輩子沒癮的,那是神仙。他希望我找到自己的癮,找到了,再把他那句話刻進心裡為時不晚——」
「哪句——」柯嶼問到一半,眼神一怔,「不賭——為贏?」
「這就是葉森這個故事的最初開始。」
第87章
採風第三天,商明寶從香港過來了。正是春和景明的時候,商明羨在綺邐的江南店巡視,商明寶蹭住,她姐忙業務,她整天忙著看花。吃飯間隙聽對方說漏了嘴,說商陸最近在澳門採風,興致頓時轉移——
本來嘛,要不是之前商陸一直忙著選角沒空理她,她還是更貼她小哥哥一點。
第二天就不打招呼飛到了澳門。向來接待她的客戶經理以為她來找商陸,寒暄中便提到了她哥住名薈那邊。
「憑什麼啊,每次我過來都不給住名薈,這次也是。」她嘟嘴抱怨,掏出手機給商陸打電話。客戶經理不敢應聲,怎麼應都是錯,只好乾乾地陪著笑了兩聲。
商陸沒接。
商明寶從小挎包里摸出鏡子補了個口紅:「不怕,讓小陸哥哥分我個次臥。」
到樓層,客戶經理引領至商陸下榻的客房,商明寶嘻嘻一笑:「你放心,我來找我哥,這不算違規,Monica不會罰你的。」
客戶經理有苦難言,商明寶小手一攤:「快,我不為難你,把門禁卡給我就可以去忙自己的啦。」
商陸不接她電話,她要隨時殺過來逮他。
她卻不知道,商陸正在去往娛樂場貴賓廳的路上。
要從疊碼仔這裡洗到大額碼,必須提供一定的資產或身份證明。柯嶼不用,他只是拉下了口罩,亮出了身份證,之前遞過名片的疊碼仔一愣,歪著腦袋饒有興致地觀察柯嶼,「稍等,我打個電話。」
做他們這一行,也分三六九等。低等級的疊碼仔仔賭場內外轉悠,靠自己一雙肉眼去甄別潛在客戶,靠給客戶鞍前馬後伺候慢慢地積累客源。高級的,便是在各種貴賓廳伺候,他們通常與廳主有著非比尋常的親密關係,或師徒、或叔侄、或老鄉。
越來越多的疊碼仔從內地過去的,以東省和福建尤盛,這兩地看中血緣宗親,年輕人便由族中長輩元老提攜入門、幫帶出師。他們的關係網錯綜複雜而神通廣大,一通電話,客戶的資產健康度和資金實力、償還能力便可知道七七八八。
不過幾分鐘功夫,這個穿花襯衫戴金鍊子的小年輕便滿面笑容地回來:「讓柯總久等。」
柯嶼拉上口罩,「查清楚了?」
「哪裡的話!」他親昵地攬過柯嶼肩膀,「你是大明星,臉就是信譽,臉就是錢,有什麼好查的?」忙裡抽空瞥了眼商陸:「這位是?」
「我助理。」
「好說,好說,」小年輕攬著他通向二樓電梯,「叫我阿池就行,從現在開始,他不是你的助理——我才是!有想吃的想喝想玩的,有想買的,要是有親朋好友一起過來想逛街的,隨時call我,我保證比助理還隨叫隨到!」
柯嶼似笑非笑:「你這麼體貼,我得跟你預支多少額度才能對得起你?」
他簽了一千萬額度出來。
貴賓廳另有嚴密安保,拉著警戒線,兩側黑衣保安守著,俱是人高馬大形容冷峻。見到阿池,卻也不用多問就讓開了路。
與大廳相比,這裡安靜得不像娛樂場。荷官從牌桌後起身,柯嶼看了他一眼:「換個姑娘來。」
「老闆精神。」荷官禮貌鞠躬快步離開,須臾,一個女荷官接替而來。
柯嶼說:「換個不這麼漂亮的,我會分神。」
阿池一愣,哈哈大笑,對荷官一撇臉示意她退下。商陸任由他作戲,掩藏在口罩下的臉面無表情,眼神倒是透著股玩味。
第三個荷官總算讓柯嶼滿意。他今天恍若拿了花花公子劇本,縱使只露出一雙眼睛也都是遊戲人間的風流姿態,用粵語非常動聽含笑地說:「你不是不漂亮,只是相比於漂亮,我更鍾意你的端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