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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可以灌醉他,給他下藥,崇拜他,哄騙他,讓他意亂情迷。」
蘇慧珍握緊了手柄,嚴厲地念他的全名:「裴枝和。」
裴枝和平靜地說完下半句:「不要這樣,商陸不是連海淵,我也不是你。」
電話掛斷,徒留嘟嘟聲。蘇慧珍拎著聽筒半晌沒有動作,傭人疑心她魘住了,小心翼翼上前一步,一隻茶杯狠狠被擲飛出,在陽台玻璃上應聲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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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給商陸的電話做足了心理建設才撥出去。
裴枝和自嘲地笑,是什麼時候開始,他連給商陸打電話也要這樣畏首畏尾了?他以前把明叔當自己的管家使喚,進商陸的臥室書房工作室就像進自己的房間,情侶先談戀愛再登堂入室,他在商陸的生活里卻早就登堂入室了。
等接聽時,他沉沉地舒了一口氣。
「餵。」商陸接得很快,但氣息明顯焦躁。
「是我,我剛才看新聞……」
商陸打斷他,「我現在很忙,小枝,不是要緊事的話我之後再回你電話。」
「我很快!——很快。我剛才給媽媽通過了電話,她……」
商陸在監控中心看著整個綺麗酒店的攝像記錄,略微分神但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她的事以後再聊。」
裴枝和鼓起勇氣,語速飛快地說:「她不是故意的,你可不可以不要怪她?」
商陸好長一陣子不說話,呼吸急促,似乎是在快速跑動中。裴枝和聽著他的呼吸,閉上眼時鼻尖似乎還縈繞著他的香味。商陸冰冷的話語擊碎了他的幻夢,「進電梯了。管好你媽媽。」
「——對不起!我代她向柯嶼道歉!」
商陸掛了,不知道是沒聽到這句話,抑或是聽到了但不想理會。裴枝和攥著手機靜靜地站了會兒。指揮使經過,「枝和。」
裴枝和轉過身,抬手很快地擦了下臉頰,「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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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保總監陪著跑動,後面一長串拉拉雜雜什麼客戶經理公關客房經理,商陸瘋狂按電梯下行鍵,十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盯著數字,二十三、二十、十七……不動了。
電話又響,這次是商明羨。
「你搞什麼?!」又是命令安保總監調監控錄像,又是讓前台違規操作查開房入住記錄,所有安保分守宴會廳出入口,外圍被聞風而來的記者和不明圍觀群眾圍了個水泄不通——
神經病!連綺邐都上熱搜了!
商陸神經質地按著下行鍵,抬頭看數字的頻率讓安保總監疑心他耐心只有半秒長。
「我找柯嶼。」商陸對著電話說。
「找到了嗎?」商明羨聽助理匯報了情況,「被經紀公司帶走了?」
「嗯。」電梯終於到了,商陸一個箭步閃身入內,制止了想要尾隨而上的眾人,「不說了。」
盛果兒的手機在過去半個小時裡就沒停止過震動。柯嶼沒讓她開免打擾,她就也不敢開,每每看著震動而來的名字吃不准接不接。柯嶼往往瞥一眼,應隱、唐琢和栗山的接了。
應隱在電話里大罵蘇慧珍賤人,說要來片場找她干架,被柯嶼好心提醒對方已經殺青離組,現在應該正在別墅里看好戲。
唐琢唉聲嘆氣,翻來覆去就是「這、這」,「你說這……」和「哎呀!」,柯嶼聽不下去,主動說:「我沒事。」
唐琢應該是為自己嚴厲地罵過他而愧疚的,「你應該早跟我說。」
「說了,你還會讓我演飛仔嗎?」
在他短暫的語塞中,柯嶼夾著煙笑了笑,「是我騙了你,希望你不要怪我隱瞞。」
栗山的電話最遲來。他現在在新疆帕米爾高原那邊取景,這部電影的工程比他想像中更浩瀚,演員的培訓結束,進組卻遙遙無期。高反讓他講話都喘。
「我看了新聞了,」栗山叉著腰,抬頭眯眼仰望遠處的雪山,「是真的嗎?」
「是真的。」
「怎麼這麼不小心讓別人知道?」
故事太長,柯嶼無從辯白,只說:「是我疏忽了。」
栗山靜了靜,「商陸知道嗎?」
「不知道。」
「都不知道,你怎麼選了他?」
柯嶼彎起唇角,外界喧鬧狂歡,他卻跟栗山在安靜中閒聊,「剛開始在城中村採風認識時,剛好「山」上映,他約我一起,看完後,我問他,那個阿殺演得怎麼樣。」
「他怎麼說?」
「他說角色很好,是我浪費了。」
栗山不置可否地哼一聲,「大言不慚!」
「我問他,是演得很差嗎?他說,這個演員的問題很難捕捉,一定要說的話,是欠缺想像。」
栗山靜了下來,帕米爾高原的風從聽筒里呼嘯而過。
「老師,這麼多年,只有他這麼說過。他早就看透了我的本質,但還是想幫我,認為我是個天才。我覺得我很懦弱,真話不敢說,僥倖的心理也克服不了,以為自己能扮演好他以為的那個天才。」
栗山笑了一聲,「是不是還有一句話沒講?」
柯嶼的垂下首來,掌根抵著額角,灼熱的眼眶緊閉上,他終於說了後半句——
「……我也相信他真的能救得了我。」
鷹在晴空下唳鳴,低矮地從草原上盤旋而過,栗山掛斷電話。他的微博一年才更一兩次,今天破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