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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差不多得了」,在他的字典里大概是不存在的。
在彩排運鏡的過程中,齊大南全神貫注,但心底還是有個聲音在冷嘲。不愧是豪門出來的人哈,也就這種有錢燒得慌的人才敢對藝術說一不二。
商陸的聲音透過耳麥傳來,他言簡意賅,只一個字:「鈍。」
齊大南調整軸距,商陸給他機會:「試一條吧。」
柯嶼停止跟程橙的閒談,化妝師衝上來的做最後的妝容檢查,比了個「ok」的手勢。柯嶼跑到場外,拉伸活動筋骨,攝影機在門口十幾米的距離開始運動,但他得從五百米開外開始跑,這樣才能真實進入狀態。
跑到賭廳門口,越肩鏡頭,攝影機快速橫搖,仿佛葉森飛快地掠了一眼。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汗從鬢角滑下,但沒顧上擦,一雙因為奔跑而猩紅的眼睛很銳利,當中的迷茫只是一閃而過。
只是一個呼吸過後,葉森又繼續跑了起來。
他在賭廳橫衝直撞,聲音與左手邊賭桌的骰盅動靜一致,仿佛他也是一顆骰子,正在盅內被一隻不知名的手搖晃操控。
攝影機前不斷分開或走動,或圍觀,或換籌碼的賭客們,葉森嘴裡很粵語感地說「sorry」,右手邊爆出一個同花順,他邊跑邊下意識地回頭找了一下,看到賭客驚喜到扭曲的臉,又再度跑向前。
這是柯嶼突如其來、下意識的設計,齊大南來不及調整,導致整個構圖失去平衡,角色幾乎出鏡,成了重大失誤。他的手忙腳亂都寫在臉上,嘴裡口型是罵「操」。
柯嶼知道,這條毀了。
商陸果然喊卡,臉色很沉。
齊大南心裡打鼓,老實人被逼急了跟柯嶼犯軸:「柯老師,你、你——」
柯嶼舉手示意:「對不起,我的錯。」
齊大南臉都苦了:「您別這麼即興發揮,行嗎!」
片場有人忍不住笑,但顯然攝影組的笑不出來,群演也有點無語,於是當導演大步跨過來時,又突然變得落針可聞了。
柯嶼主動背鍋:「對不起,是我臨時起意,事先沒有跟大南老師打招呼。」
商陸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演員在狀態里忽然有些發揮,這是很正常的,無可厚非,錯就錯在這是一條縝密設計的運動長鏡頭。
商陸與副導演耳語幾句,對齊大南說:「我來,你休息。」
一群人齊刷刷震驚地看著他。齊大南忘記脫設備,結結巴巴了都:「你、你親自掌鏡?」
商陸今天穿了休閒白襯衫,看著很貴。設備都髒,還糙,挺費衣服的,所以他們每天灰頭土臉的都穿T恤工裝褲。他解開袖口扣子,動作麻利地往上卷了幾卷,微垂的眉目神色很淡,嘴裡說:「柯老師剛才那個設計很好,之前沒有注意到。人在劇烈跑動時,很多下意識的動作會本能地反應出來,超過他「超我」的部分。這種動作和反應、表情,都是一個敘事窗口,不捕捉浪費了。」
齊大南看向柯嶼,柯嶼略低著頭,屈指撓了撓臉側,看著無語中又帶點小得意小心動。
怕表情泄露了內心,他乾脆偷偷咬住了一側內唇,面上很淡定的。
齊大南說:「是,柯老師演得好、演得好……」
商陸笑了一下,抬眸示意:「斯坦尼康脫給我。」
齊大南這才如夢初醒般,助理上前,幫著他一起脫這死沉死沉的設備。老杜很會來事兒:「喲商導你看這,你這衣服挺老貴吧?我這兒有新的T恤,乾淨的,要不咱換上?」
商陸兩邊袖子都挽好了,聽他這麼說,略一思索,老杜再接再厲:「穿襯衫也不舒服啊。」
商陸點點頭:「好,有勞。」
老杜回頭就吩咐後勤給扯了件黑T恤過來,看碼子應當是正好。休息室在另半邊,要越過整個宴會廳,少說一百來米。他拎著衣服提步要走,老杜起鬨道:「哎——幹啥呀大老爺們的,還怕人看了?」
他這一鬧,片場哄堂大笑,剛才NG的不快氛圍蕩然無存,此起彼伏都唯恐天下不亂的:「對啊,幹嘛呢!導演脫一個!」
商陸:「……」
纖長有力的手在喉結向下第三顆扣子上停留一秒,上百雙眼睛都緊盯著,他這麼英俊又帥,女群演扛不住,一邊想看一邊飛紅了臉。
柯嶼一手插腰一手抹了把臉,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
誰知道商陸是虛晃一槍。
他垂下手,邁開步,留給眾人一個瀟灑的背影,繼而抬起手擺了擺:「免費不干。」
現場一片鄙夷的「切——」,柯嶼沒忍住,笑出了聲。
等再出來時衣服就換好了。
小了。
胸肌的輪廓明顯,撐在袖子下的肱二頭肌也很漂亮,是那種男的女的都欣賞得了的完美肌肉。
齊大南看看商陸,再低頭看看自己。長相是天生,在場諸位男士都沒有對他的外貌有過嫉妒,但身材就不一樣了。一時間,每位男士的目光都開始瞄自己的肚子。
老杜頗八卦地問:「商導腹肌也練得很好吧?幾塊?」
商陸開始穿戴設備,邊答:「八塊。」
眾人又開始「咦——哇——」,商陸笑了一下:「你們很閒?」
群演一鬨而散,老杜是沒事的呀,繼續在這兒鬆快氣氛,眉飛色舞地往下三路聊了:「這身材,女朋友一定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