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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裡提那隻袋子遞過來,唐允不大情願地接住,隨便放在后座,走到副駕位旁護她上車。
任誰都要贊一句gentleman ,只你要忽略他藉機撫在蘇綺腰間揩油的手。
「去哪?」
「觀塘。」
車流穿插,他今日開了輛顏色低調的車,蘇綺覺得很不符他的審美。
音樂聲響起,漫長前奏後她識別出是達明一派的《石頭記》。曾經的蘇綺揚言絕不聽達明一派,但近年來這兩人又確實很火,廟街太多流浪歌手在唱,她也認得幾首。
以前電台放到達明一派的歌,二十歲的蘇綺掩耳扮嫌棄,Childe寵溺著笑,伸手蓋住她的手,雙重防禦。再說一句:下首一定是張國榮啦。
下首果然是張國榮,Childe是神仙,事事靈驗。
鍾意一個人的時候只要看他眼裡便有光閃爍。
如今有的只是黃耀明的聲音在耳邊迴蕩,哀戚戚。
一心把思緒拋卻似虛如真深院內舊夢復浮沉
一心把生關死結與酒同飲焉知那笑黶藏淚印
無話到觀塘,唐太新店在油塘道和鯉魚門道交匯處,好位置,四通八達,附近有學校又有遊樂場,西餅店生意不會差。
他意外認真地開車,偶爾動動蘇綺,快到的時候看了眼手錶確定沒有遲到,才起劣心地去摸她新剪劉海。
「來見我還換了髮型?」
終於沒戴頭巾,卻又有薄薄一層頭髮遮住額頭。
她伸手整理被他弄亂的髮絲,「你想多,年前就已換過。」
車子停穩在路邊,唐允想到了她額間那條卸了妝後才看得出的疤,指著問道:「怎麼弄的?」
嘴巴封膠,她遲遲不張口,唐允開車不系安全帶,傾身貼近。蘇綺沒躲,微微垂眼,任他手指抬到她額頭,像是想要觸碰。
輕輕一聲響,唐允駕駛位的門被從外面打開,西餅店穿工裝的服務生很沒眼色地迎接他,「少爺,太太讓您進去坐。」
蘇綺錯開頭,手貼在他胸前推他,「你沒說要見你媽咪。」
唐允心痒痒,撈過她後腦勺就是個無法抗拒的深吻,短暫,但攻陷整個城池。
「在車上等我。」
蘇綺舌尖仿佛還品得到他用的漱口水香氣,新鮮掛著辛辣,任他下車關門,自己看向窗外,降下兩厘米通風。
陰天的觀塘,1993的香港,廟街之外,孤舟鳧水。
唐太在店裡等人。
等的是溫大公子溫謙良。
「你日日準時用午飯,老豆call我多次,他得空特地趕回家等你一起,你還等溫謙良?」
唐太命令櫥窗里的服務生夾幾樣西餅和蛋撻裝袋,一份自己帶回家,一份給唐允,淡淡答他:「上次同溫家打高爾夫,謙良聽我講鍾意Heineken Bird,他有拍賣行的朋友入手一幅畫,剛打給我說親自送來。」
打高爾夫,他當然沒去。
「那你同我講一聲不就好,我去給你取,你老公在家裡等不到人,回頭定要怪罪我。」
服務生頷首鞠躬,門口進來著西裝的男人對唐太喚了聲「阿姨」,唐允動動嘴角,上前同他握手。
「溫大少,麻煩你親自送來。」
「順路而已,沒想到小唐先生也在這裡。」
溫謙良定定看他,唐允今日右耳戴了枚新耳釘,手握得就有些久,乾咳一聲鬆開後準備道別。
「要不要送你們一程?聽阿姨講……」
「我開了車。」唐允拒絕。
溫謙良顯然也是客套,沒再多說,親自扶住門陪唐太出去,唐允跟上。
他認為溫謙良端著那副溫柔軀殼是在作假,還算維持得住表面客套,任溫謙良送到自己車旁,路邊一前一後聽著兩輛,距離不遠。
唐允今日顧慮唐太,特地開了輛低調的黑色平治,溫謙良開的也是,倒像約好一樣。
唐太坐後排,看到副駕位的蘇綺眉頭一皺,有些嫌惡,大概是那一刻所建立的預期太低,確定沒有聞到廉價刺鼻的香水味後,冷淡承了蘇綺道的那聲「阿姨好」,已經是給了天大薄面。
唐允開了車門,溫謙良瞥得到一角女人身影,自然看不到正臉,禮貌道別後轉身上自己的車,朝不同方向各自開走。
車子裡,唐太自然不會給蘇綺任何關注,她又不鍾意聽年輕人流行的歌,未免太過安靜。
唐允便對蘇綺說:「你看我阿媽新店風水如何?能不能賺到爆。」
唐太這才看她兩眼,回問唐允:「你請的師父?亭哥講你最近有在看風水,我想你是在看人而已。」
「她好犀利的,你聽聽看,比你身邊那些挖空心思奉承的老東西誠實得多。」又同蘇綺說:「照實講,別給我丟臉。」
她宛如年紀小小時,被勒令在長輩面前做文藝表演。
回憶了下剛剛那間西餅屋的方位,又聯想觀塘區環境與風水,謹慎開口。
「油塘道和鯉魚門道交匯處,四通八達,算得上寶地,開店至今一定來客不斷,鈔票多多。」
好話唐太日日都聽,聞言沒什麼表情,還有些乏味。
蘇綺繼續說:「但油塘道沒記錯的話,盈麗樓那邊辟出一條分支,就算不得十全十美的好路。大師建議唐太把新鋪開在路口,選的是羊頭位,但羊身露了財,再加鯉魚門下只能撿真龍遺落之食,財運難以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