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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這麼多?」
蘇綺氣喘吁吁,想到他昨夜幹的好事,「放屁,都是你的,麻煩帶走。」
唐允把手指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也聞不出什麼,還得去洗個手,不與她浪費時間。
「Sorry啊,暫時寄存給你,十個月後我取個仔出來。」
她被他氣到怒極反笑,「你少發夢,你快滾。」
唐允吹著口哨出了房間,蘇綺繼續用被子蒙住頭,整個人屍體一樣平躺著,從外面看起來好像空無一人。
「晨練」過後徹底清醒,不禁想到當年,天氣已經冷起來,她在水塘里泡太久,被人救下後又發高燒,折騰了半個多月才算保住小命。
後來到廟街,生活穩定下來才發現月經開始失調,常常兩三個月才來一次,起初伴隨著嚴重腹痛,手腳冰涼更是平常。再加上九姑鍾意差她做事,那幾年冬天多雨,她最討厭陰濕感覺席捲全身,穿著也不夠保暖。
九姑死後她自在很多,也有了錢去看醫生。曾經去的私人醫院不能再去,出名口碑好的公立醫院怕遇到熟悉面孔,最後阿詩陪她去了柯士甸路的一間中醫診所,足夠低調隱秘,也足夠信得過。
整間診所中藥氣味瀰漫,她聽那位女醫生寡淡又毫無平仄的語調講什麼「胞宮積寒」、「脾腎陽虛」。
既然叫Pearl,她當然從小信西醫啊,怎麼聽得進去這些,直接問有什麼影響。
醫生又問她是否還腹痛,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答,不知是不痛了,還是已經習慣那種疼痛程度,畢竟九姑差她做苦力也不會管她是否來月經。
年頭太久,只記得最後醫生建議她喝中藥、做針灸調理,否則不僅不孕、體虛,終有一日要徹底喪失生育能力。
她沒所謂地答應,阿詩聽到還忍不住贊,兩人都足夠沒心沒肺——生計尚且艱難,哪有心情關注能否生仔?
病人自己放棄自己,醫生也不強留。那年的冬天依舊陰濕,蘇綺在小小一方格子間住所蝸居,深夜走廊里傳來師奶被家暴的哭喊聲,她蜷縮住一團,腹痛已經可以忽略不計,她想爹地媽咪,想寶珊,想到淚水打濕床單。
為什麼凌晨四點鐘還不返工,想取代環衛阿叔,這樣就不用在短暫的清閒中困囿于思念無法自拔。
蘇綺猛然起身套上睡裙,站在窗邊吸一支煙,轉頭就看到混亂的床單,今天是淺色的,染上污漬好明顯。發瘋一樣把那層布料扯下來扔到地上,連著配套的薄被一起,再踩幾腳。
轉身走進浴室沖涼,眼不見為淨,阿姨中午來清掃衛生,她一定要告訴她今後都不要淺色床品。
水流從頭頂向下流,曾經抱有僥倖心理,今後萬萬不可,不是決定偷服避孕藥,而是更加驚天霹靂的選擇。
先不考慮她與唐允結合微乎其微的受孕概率,如果她真的懷唐允的仔,生與不生也要看唐協亭與唐太心意。但這場遊戲中她獨身戰鬥已經夠脆弱,多一點籌碼是否讓賭局牌面更大?
不求善始善終啦,只求玉石俱焚。
拜唐允所賜,她換好衣服準備離開時還不到十點鐘,北仔送來早餐,她看各式早茶齊全,自己吃不了那麼多,便叫他一起。
北仔連連搖頭,只說自己已經吃過,眼神忍不住瞟唐允這間住處,位置上佳,不僅臥室,還有客廳里整面落地窗視野一流,二百平面積,處處寬敞。
蘇綺看他痴傻又崇拜的樣子,心情複雜,「你在想什麼?」
「我要賺錢,將來也買這樣一間大屋。」
「你下次去他家南區的別墅看看,目標可以變更大。」
「綺姐見過嗎?有多大?」
她眨眨眼,放下那隻無骨鳳爪,「當然沒見過。」
兩人一起回了廟街。
鋪門口那塊地已經恢復乾淨,北仔還在講昨天阿正叫人來處理,那些血跡好難清除,味道也難聞。
蘇綺淡笑聽著,剛進門還沒坐下,電話鈴響起。
本以為是唐允,叫到最後一聲她才提起話筒,沒想到那邊是溫謙良。
他周圍有些吵鬧,身邊還有人在討論事宜,走遠了些才開口。
「是我。」
他沒叫她稱呼,蘇綺猜得到他不大方便,「嗯」了一聲作答。
「我在機場,等下要飛新加坡。」
「嗯,我有看新聞。」
溫謙良低聲笑了笑,語氣無奈又寵溺,「上鏡有沒有變醜?第一次面對那麼多記者,燈光好閃。」
蘇綺攥著話筒的手磨蹭,同樣在笑,「沒有,還是很handsome、插rming……」
「幼稚園學的單詞,搪塞我。」
聽得到遠處有人叫他,蘇綺趕忙說:「你有事去忙,我一切都好。」
「好,回來給你帶手信。」
「嗯。」
本以為他會立馬掛斷,蘇綺便沒急著放下話筒,沒想到沉默幾秒過後,溫謙良又補充一句。
「我會記得想你。」
她沒再反饋,溫謙良不強求,默默掛斷。
唐允在長沙灣天主教墳場。
細輝哪裡信什麼天主教,他年邁的阿媽信,臨死之前又帶他老婆一起信,眼下正虔誠地給他頌唱祈禱,唐允忍著不耐,還踹了一腳打瞌睡的阿正。
低聲問他:「抓沒抓到人?」
阿正瞪了瞪眼睛,「沒有,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