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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解釋:「我沒想到康嘉茵的死對你來說影響這樣大。」
他當然沒想到,他甚至一句話都不問她呢。
蘇綺又擰了擰身子,就給他一個腦勺和大半背影。
唐允自覺處於劣勢地位,試圖找補:「我今天不該飲酒,可你也吃過藥,我們從下周再開始……」
他這才看到她露在他視線內的背,上面掛著深紫色的印記,在窗外月光的照射下觸目驚心。
「你搞什麼,自殘?」
唐允伸手摸上她背部,一排總共三個圓形的火罐印記,腫得誇張。
蘇綺拂掉他的手,回頭盯住他,語氣一樣兇狠:「你才吃過藥,你自己去數藥片數量,一枚不少。」
唐允皺眉,摸不透她的意思。
蘇綺低聲道來:「唐允,我從來都知道你這種人沒有真心。我妄想與你有個仔,名正言順進你唐家家門,這樣你那位憎惡我的老豆也能接納我。」
「可你只是一時興起,又或者覺得到這個年紀就該做爹地。講好為此一起做準備,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偷食菸酒,我幾夜未眠都不敢食一片安眠藥,你覺得公平嗎?」
唐允煩得要死,無言應對,他與她的這段關係中,明明先認真並且渴望安定的是他,為什麼如今看起來負心的也是他?
他不信她在阿詩這裡一支煙都沒碰。
「中醫講我心火鬱結,因為不敢用西藥,只能做針灸治療。我心急,她才給我拔血罐,後背針口腫起來,開車睡覺都好煎熬。」
「我真的不知撞到誰,當時精神好差,車停在路邊,還有示威行人擾亂秩序。我不小心碰到後車,情急之下發生什麼都是失控……」
他承受不住她的語言攻略。
理智被壓到最底層,發出微弱的聲音告誡自己:她在騙你。
她故意撞上後方車輛再撞溫謙良不過是為了包裹自己的謊話,唐允不是北仔那樣的天真純情仔,他看得出來。
可情感不允許,瘋狂地洗腦:相信她吧,相信她吧。
唐允把她撈到懷裡,臉色依舊陰沉,聲音也算不上溫柔,「所以是我錯怪你。」
陳述中帶著疑問。
蘇綺抬手捶他,軟拳磨人,「死撲街,我恨死你!」
「阿綺,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他突然深沉,蘇綺短暫錯愕。
隨後她埋在他胸前,分外粘人,言語耐人尋味。
「好啊,所以我絕不會害你,我發誓。」
他在她面前裝糊塗,她便陪他糊塗,可聰明人處在糊塗局裡也會講聰明話——她要哄他安心。
至於發誓,與保證一樣,廉價到一秒鐘可以創造三句,講出口之後就變得毫無價值。
更何況承諾又不需要本錢。
上一位她應承絕不會傷害的人正躺在醫院裡,而他新死的老豆因此喪禮都要延期。
那晚的最後,唐允果斷做決定,給彼此一段時間冷靜,這對他們都好。
其實他最想問她的是:下一位出事的會是誰?他?還是他老豆?
也許最需要冷靜的是唐允自己,他只能把她支走,以讓她呼吸新鮮空氣療愈傷痛為名義。
他說:「出去散散心吧,日本,或者韓國?」
她答:「好,我會記得拜求子觀音。」
「女仔更好,不必非要男仔。」
「子是孩子的子,小朋友啦。」
「別再食煙。」
「你更應該約束自己。」
阿詩帶雙人份消夜回家,蘇綺不見蹤跡,只留下字條告知,顯然已經與唐允和好。
在消夜涼透之前,幸好還有一位男士姍姍來遲,解救殘局,伴她同眠。
有人酒足飯飽、欲滿饜足,有人被噩夢驚擾、脆弱不安,唐允有心事睡不熟,被她胡亂的叫聲吵醒,映入眼帘的是蘇綺滿頭薄汗掙扎不斷。
嘴裡一遍遍叫著,好像呼救。
「阿允……阿允……阿允……」
她整個人魘住,無盡墜落,唐允把她攬到懷裡輕拍安撫,臉色陰沉著回想睡前糾結的事——涉及止損,不得不一再慎重。
他與她這段關係或許應該到此為止了。
插pter 61
月中旬,蘇綺與阿詩姊妹結伴,同游日本。
在她離港之前,溫謙良多次打電話過來,蘇綺始終沒接聽。他頭部已經無礙,只是左腿傷情嚴重,下半輩子的活動所受影響程度醫生都無法保證。
溫太同溫謙良講述與唐允所做交易,溫至臻與土地局局長勾結多年的醜事難免牽連溫謙良,他又在敏感時刻申請退市,廉署一年到頭也未必咬到嘴的一塊和牛,怎麼能輕易放掉。
唐允願意幫忙解決。
溫太是克制守禮的貴婦,講不出口難聽的話,只能嘆幾句飛女無情,弘社阿嫂果然也是心狠手辣的角色,還要講千千萬萬母親都要說的那句:離他們遠一些。
溫謙良覺得頭部又在隱隱作痛,苦笑回應——他的母親絕對想不到自己口中記恨的飛女是Pearl。
他趁母親離開病房,像是攥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攥住電話,一次又一次地枯燥等候、得不到回應。
他忽然明白了,雖然在她撞上來的那一刻就應該明白:她已經知曉一切,她不再愛他,甚至想要他死。
看自己的左腿,不禁想到上次受傷,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