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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援很快趕到,鄺智民早就提前做了打算,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白車趕緊搶救受傷警員,有誓死不願被捕的古惑仔跳海,生死一瞬間交給老天來定。
肥番當然不會這樣選擇,他吃定自己資歷深、道行久,略微遲疑就放下槍,帶頭舉起手。
大片的警員舉著槍逐步靠近,嘴裡還在重複「不許動」,肥番踢開手丨槍,隱忍假裝屈服,鄺智民宣布收隊,除夕夜大圓滿,繳獲十箱軟毒。
價值遠不如海丨洛丨因,但勝在這是弘社的貨,歷史性突破與成果,可喜可賀。
蘇綺攥著電話,心裡忍不住竊喜,第一想法就是Childe果然做事妥帖,旋即語氣緊張。
「你懷疑我?」
唐允品味她話語中的情緒,散漫地笑出聲,「通知你而已,別慌,算不到你頭上。」
蘇綺舒一口氣,「我在西貢吃過晚飯就回廟街了,阿詩在大排檔等我,斷斷續續喝到現在。」
阿詩也湊過來大喊,「太子爺,你放心啦,阿綺一直跟我在一起,沒有任何男性生物。」
蘇綺笑說:「北仔是唯一男性生物。」
阿詩說:「他還是小朋友,不算男性。」
太吵鬧,唐允聽得頭昏,準備掛斷。
「明天還要開祠堂,儀式好繁雜,等我回港讓阿正帶上你去機場。」
好像分隔兩地的情人約定接機,蘇綺淡笑著應承,隨後收線。
電話與煙盒挨著放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氣後再點支煙,她笑容變得有那麼一些不同,又讓人講不出來多了什麼或是少了什麼。
北仔被阿詩逼迫喝酒,他神色認真:「飲酒的經驗我大過你。」
阿詩壞笑,「你認自己沒有床上經驗?」
蘇綺眼見著北仔臉色充血,隨後一口氣幹掉整杯,阿詩不服,開始與他拼酒。
這下可好,叫來的司機也加入暢飲,她徹底放棄回清風街,今夜還是委屈睡那間小小陋室更靠譜。
上海,福煦路的一棟老式洋樓,年前派人承辦翻新事宜,已經修葺加固過。
這棟房子原本算得上唐家家產,唐允祖父遠渡香港時狠心賣掉,臨死之前都還在掛記。歷經了弘社經營不善,唐允前二十年的生活絕對算不上富貴,輾轉幾手不為人知。
直到唐協亭發達後,於五年前擲重金買回,重建祠堂,委託信得過的人常年維護。
唐鄭敏儀深夜下樓,在客廳里低咳,飲一杯溫水,面色疲怠。
唐允拉開陽台的窗戶回到室內,一陣冷風灌進來,帶著嗆人煙味,唐太咳聲更重,唐允連忙把窗關嚴,遲緩又僵硬地開口。
「你……還沒睡?」
唐太搖頭。
「他睡了?」
唐太又搖頭。
唐允見她不講話,斷斷續續還在咳,目之所及是民國上海流行的家私風格,復古又沉重,唐太自帶貴氣,此時略顯滄桑,好像坐在那裡一晃幾十年,鉛華洗盡。
開口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弘社有點小麻煩而已,他火太大。」
唐太低笑,態度不清不楚,「我準備睡了。」
唐允乾巴巴地「嗯」了一聲,講不出口關切的話。
唐太問:「你還不上樓?」
「上,這就上。」
他跟著唐太,正撞見唐協亭從書房出來,臉色不大好。唐協亭攬了攬唐太,示意她先回房間,唐太照做。
父子倆站在扶手旁低語。
「這件事你想怎麼解決?」
唐允說:「看肥番嘴巴嚴不嚴。」
「我也是這樣想,直接做掉太絕情。」
「他早該替輝叔炯叔死一死的。」
「你不要這樣想……」
「她喉嚨有問題?」
唐協亭一瞬間沒明白這個「她」是指誰,遲鈍幾秒剛要開口,就被唐允按住手臂。
唐允瞥到臥室門打開一角,對著唐協亭搖搖頭,不再需要答案。
語氣又變得不正經,「好睏,明天還要早起,我睡覺去了。」
唐協亭隨口應了一句,各自轉身回房。
第二天一早,農曆年初一,唐允為祭祖儀式忙得團團轉,蘇綺沒收到他的電話,輕鬆許多。
直到一三五頻率的響鈴聲把她驚擾,輕鬆不長久,慎重接通。
鍾亦琛語氣輕飄:「恭喜,毒品調查科臨時出警,鄺Sir賺開門紅,肥番被捕。」
蘇綺隨意地笑,「師兄,太過謹慎容易錯失良機。」
鍾亦琛不置可否,「分享好消息而已,新年快樂,沒有事就可以收線。」
蘇綺忽然想到什麼,「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撬開肥番嘴巴的切入點。」
「我學過談判與審問技巧,你要臨時授課?」
「不是授課,是血淚結成的閱歷經驗。」
「聽聽看。」
「87年尾,城門水塘,只需同他講『當年的尾巴沒有收乾淨』,他自然心虛。」
當初肥番為了免除後顧之憂還殺了幾位共同追捕她的小弟,這件事他絕對不會忘。
鍾亦琛問:「會不會暴露你?」
「我不會出面。他手上有四條人命,還有目擊證人從城門水塘爬出來,只要他張口,就算不把唐協亭咬死,也能咬掉幾塊肉。」
鍾亦琛在心裡盤算可行性,通話不宜太長,約定有消息會通知她,電話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