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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綺記得最深的一句是:「他們從沒贊過我是乖仔,黎永正那個痴線他阿媽都叫乖仔啊……」
哪裡有弘社大佬,不過是酷愛士多啤梨的幼稚鬼。
哦不,是乖仔。
仲春三月,驚蟄,黃藥師攜一壇醉生夢死從東而來會老友,「歐陽鋒」張國榮終於決定復出歌壇,簽約滾石、籌備新唱片。
鄭敏儀以鄭氏名義舉辦酒會,名為交際,實際上算作道別,赴宴賓客心照不宣。
而蘇綺時隔多年重拾奢華禮服,深V領口、復古泡泡袖,搭配絲絨材質的黑裙低調又張揚。
唐太親自帶她露面表達對這位準兒媳的認可,本港多少想搭唐家高枝的算盤破碎——弘社唐三爺去世、當家主母吃齋念佛,進門就是享福話事的命。
唐太神色淡淡地與人應酬,隨後立在旁邊飲一杯香檳,看年輕男女結伴跳開場舞,想到這幾年剛教會唐協亭一些皮毛,難免心戚戚。
唐允攜蘇綺步入舞池,一張臉黑到仿佛上刑,也不知跳舞更煩還是看她胸前超大領口更煩。
蘇綺不在意,隨口問道:「太子爺會跳Tango,好犀利哦。」
唐允表情不自然,胡亂回答,「在新加坡時,白天跳舞,晚上戒毒。」
蘇綺挑眉,「那是好忙,你應該很聰明。」
唐允冷哼一聲,「你當我是廢柴?」
「不,是我天生肢體不協調、舞蹈白痴,學Tango時好艱難,又不得不學,幸好有……」
毫無疑問,唐允鍾意聽她講過去瑣事,可既然是過去、瑣事,一定兩句話離不開溫謙良,他已經提前預見她講「溫生」二字,如今也許會直稱「Childe」。
不顧節奏,驟然攬她入懷,打蘇綺一個措手不及。
「Miss蘇,你試一試講出口『瘟生』二字?」
蘇綺秀才不與兵斗,暗罵他小氣。
唐太離場很早,唐允知她提不起興趣,辦這一場更多是為他與蘇綺擴充人脈,用心深遠。
他告訴唐太晚宴結束後還有額外項目,唐太眼神打量,似乎看出什麼,更加不想參與。
「那是你們後生仔的場合,我只想見你早日做爹地。」
唐允笑意更濃,「就快了。」
隨後母子相擁作別,唐太先回太平山。
唐家與溫家的社交圈並不相同,重合極低,但唐太以鄭氏名義設宴又不一樣,蘇綺不可避免地遇到過去之人。
譬如眼前這位燈具大王,曾經到蘇家做客幾次,看到蘇綺的瞬間眼裡閃過驚悚,還是維持體面,客套說道:「蘇小姐像我一位故人的女兒,生得一樣靚。」
唐允表情絲毫不變,只道「好巧」,蘇綺笑眯了眼,講「多謝誇讚」。
唐協亭已死,她從此百無禁忌,再也不必逛商場shopping都時刻戴墨鏡、避人群。問到她面前是否是蘇寶珍又如何,本港早已沒有蘇寶珍,只有蘇綺。
宴會結束後,蘇綺被他拉到頂樓。頂樓,並非天台,今夜風大,他又要臨時更改Plan B,只能安慰自己四周坐地玻璃窗通亮,與室外無差別。
他今夜一身西裝同樣從里黑到外,與蘇綺算作一對雌雄黑煞,兩團黑穿插在滿地的紅玫瑰之中,她心臟狂跳,他撲通下跪。
阿正蹲在角落裡沒忍住,大聲叫道:「允哥!求婚要單膝跪,你當被砍下跪求饒?」
他身邊沒有趁手「兵器」,扯一支玫瑰花丟過去,「黎永正,你找死?」
阿正即刻收聲,蘇綺不知是喜是憂,低頭看向這位仍舊跪得毫無顏面的大佬。
他手指旁邊一大束玫瑰,999朵超重,他捧不起來。蘇綺滿目都是紅彤彤一片,忍不住罵他老土,又講不出口。
「你當我手捧那束花。」
他從口袋裡拿出絲絨戒盒,恰巧與蘇綺禮裙同色同料,裡面是一枚尺寸剛好的鑽戒,沒有大到浮誇,也沒有小到寒酸,剛剛好。
「我買三枚戒指,還有一枚超大size,一枚樸實戒圈,等下都給你,你自己選。」
她就知道,唐允這種要搞滿地紅玫瑰的人怎麼可能在鑽戒上有高級審美。
「上次說補跪給你,就在今天。我知你驕傲又敏感,沒有求婚儀式怎麼配娶你。這種事情我一定百分百認真,希望你會鍾意。」
「你肯給我機會贖罪,我好開心,阿綺,我照顧你一輩子,看一萬遍無聊到爆的《青蛇》也沒關係。」
可他何止看《青蛇》會睡著,蘇綺鍾意王家衛,料想他豈不是每一部都要從頭睡到尾。
那時思緒重重,有悲喜交加之感,完全沒有想像中求婚儀式該有的熱淚盈眶。
她承認心動,僅此而已,不能再多。
又頓悟到與溫謙良的感情問題出在哪裡,他們擁有太過相像的高傲,在相愛過程中為維護自尊心互不相讓。即便後來溫謙良肯做低頭的那一方,還是催發他成為惡魔。
唐允不同,他肯為她顏面盡失,他信奉她永恆至上。
難道適合真的那麼重要?誰也不想承認將就更好。
唐允表情越來越凝重,「你還不應承?」
好像如果她講「不」,他就會立刻拔槍對準她額頭。再敢講「不」,就會一槍打出去。
蘇綺還算冷靜,嗆聲刺回去:「你也沒有問我啊!」
唐允趕忙補充,「阿綺,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