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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llie,馮港生,溫謙良老友,蘇綺僅僅打過幾次照面,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成為他的Boss。
他還有心思與她打趣,蘇綺心不在焉地笑。
她說:「多謝。」
溫謙良說:「你要做大事,怎麼能缺錢。」
「骨灰安放在北角一棟唐樓里的私人龕場,名叫靜安堂。那棟唐樓我本想轉到瓊華名下,顧慮到一些突發情況,還是放在我手裡。」
所謂的突發情況,即蘇綺敗露,她明白。
「如果你成功,我把整棟樓送給你作為賀禮,你不要嫌寒酸。如果……我會幫你供養一生,就這樣說定,如今你聽我的。」
蘇綺淚流不止,「Childe,真的多謝你,對不住……」
她為傷害到他與他的父親道歉,不為傷害溫至臻道歉。
溫謙良看樓下有條不紊整理物品的菲傭,表情並不輕鬆,還是發出笑聲。
故作無謂地問她:「明天中午,你來送我嗎?」
明知道她會拒絕,或者說沒法出現,他自問自答,不讓尷尬的氛圍多持續一秒。
「沒關係,媽咪見到你沒法講,而且Candy臨時與我們同行,她要赴美探住院姑婆,人多口雜,我不誤你。」
失魂落魄地掛斷電話,蘇綺不確定那瞬間心裡的感覺算不算吃味。Childe身邊總是要出現下一位女士,她拒絕了他,自然不能要求他守身如玉終身戒色。
他應該還愛她吧?截止到電話掛斷的那一秒。
有一縷聲音語氣奄尖:「誰知道呢?」
曾經Pearl因為自尊心受挫,敏感地在Childe身上發泄壓抑,講出口許多氣話。
偏偏Childe每次被她氣走還是會心疼,揉碎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心,穿睡衣踩拖鞋回來找她,啼哭爭吵交雜,最後摟在一起重歸於好。
她對於那些話至今仍舊追悔莫及、追悔莫及。
溫謙良作為溫開麟爵士唯一單傳的男孫,從小成績優異,處處超於旁人,又生性溫和,徹頭徹尾的好好紳士。
二十年唯獨紅過那麼幾次臉就是與蘇寶珍吵架。
她講傷人的話像刀子一樣刺過來,把他與那些眼高於頂的勢力名媛少爺混為一談,言語之間充滿不屑。
忘記是第幾次,他獨自惱火時,匣子裡跑出惡魔,勾引他一步踏錯。
明明說只是恐嚇蘇家,逼蘇世謹讓出船路,藉此打壓蘇家勢力,同樣熄滅寶珍高傲氣焰。
而且還可以推動溫氏發展、平衡戀人雙方勢力,雖然鋌而走險,卻也一舉多得。
沒想到情人前一天還在一起看電影,第二天蘇家四口被綁、蹤跡不明。他第一次與父親產生爭執、冷戰、反抗、被關,直到蘇家出事消息傳出,悔恨終生。
……
溫謙良最後走進機場,臨行前在路邊吸一支煙。除了菸蒂丟進垃圾桶,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封火漆封口的精緻信函,同樣隨手扔掉。
那瞬間溫謙良十分悵然,好像確定這一生再也不會與她見面——而最後一面則是她坐在車子裡朝著他撞過來,這個「道別」缺乏體面。
機場外,庇理羅士女中兩名Miss帶領一群女學生出現在視線中,她們即將遠赴澳洲參加國際音樂會。
其中兩個穿白襯衫藍長裙、腳踩圓頭皮鞋的調皮女仔暫時脫離隊伍,跑到垃圾桶旁撿起那封無意落在地上的信。
隨後悄悄回歸,小聲低語:「剛剛那位持文明棍的先生粗心掉落呀,他好有氣派,一定是貴族!」
「痴女,他故意丟掉。本港開埠一百五十年,真正的貴族少之又少,你當隨便就能遇到?」
「可是他真的好hansome,一個側影就足夠。」
「再hansome有什麼用,可惜是位跛佬,拿好你的琴啦。」
「珊妮,你好刻薄……」
溫謙良乘坐的那架飛機起飛時,蘇綺人在花墟道。
貨比三家,她要選最鮮的一株桃花送唐太作新年插瓶,下意識抬頭看向天空,才想起來旺角花墟距離啟德機場超出可以看見飛機的範圍。
或許她此時應該去觀塘的那間西餅屋,還有可能目送Childe離港。
再度低頭,瞥到腳邊水桶里剛醒好的芍藥,已經綻放過度。
芍藥,別稱「將離草」,花語——依依惜別。
桃花招情債,於年輕男女來說並不適宜,更忌床頭擺放。
一株桃花贈唐太、兩支臘梅與阿詩分、一捧芍藥安床頭,叮囑司機輕手,她無心再逛,決定即刻返家——北仔老豆舊病復發、自殺未遂,他寸步不離地照料,蘇綺准他無限期帶薪休假。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小雨,蘇綺看著霧雨朦朧的街景目光沉沉,好像一場風沙終於告一段落,天降甘霖沖刷鉛塵,誰也不知道——雨勢滂沱連綿,江海潮漲水漫,凜冬將盡。
電台無情的女聲播報雨情通告,司機說道:「阿嫂時間把握剛好,再晚就淋成落湯雞,允哥該心疼你。」
蘇綺一笑了之。
飛機上,安琪與珊妮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腦袋湊到一起。
「偷看是否不夠光明,珊妮?」
「傻女,他已經丟棄掉,又如何知道?」
「對哦……」
質感高級的卡紙,看起來像是一場邀約,字跡雋秀,力透紙背,與安琪剛剛看到那位文明棍先生好相襯。
My Precious Pea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