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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寶珍不塗口紅。
那時候足夠年輕,年輕就是最大的本錢,不施粉黛也唇紅齒白,眼波流轉之中儘是少女風情。
再看身邊的溫謙良,西裝筆挺,好像整個人都被束縛在框架里。明明當年每次舞會結束,她都要氣洶洶地親手把他扣子解開、領帶打亂。
成長好殘忍,時間是冷酷的殺手。
爹地媽咪最大的謊言是她與寶珊打鬧哭叫時說的那句:等你們長大就好了。
不知不覺走到電影院門口,中環新開的一間新式影院,門口還掛著《金枝玉葉》的海報,正在熱映。
Leslie多年不變,依舊丰神俊朗。
溫謙良過去買票,蘇綺其實並不想看。
她說:「袁詠儀與劉嘉玲我都不鍾意,不要買了。」
他說:「我也好久沒有進過戲院,今天偶然遇到你,我們又一起遇到Leslie新片,這樣天時地利,真的不看?」
售票員坐班整天,對誰都是一副黑面,「買不買?幾位?」
溫謙良遞過鈔票,「兩位,末排。」
蘇綺突然收到電話,還以為是唐允,沒想到是康嘉茵。她上個月買了部新手機,彼此互存了號碼。
對面語氣焦灼,「綺姐,你快來伊莉莎白醫院。」
「發生什麼?」
「詩姐昨天進醫院,不准我告訴你,她現在還在流血,非要出院。護士正在幫我勸她,我在路上,你也快點。」
她收線太快,蘇綺來不及多問,溫謙良拿兩張電影票投來疑問目光。
蘇綺說:「我現在要去醫院。」
涉及醫院,人命關天的事情,溫謙良取車送他,保證穩定的前提下加速,蘇綺很安心。
抵達伊莉莎白醫院門口,他停在路邊,跟她一起下車,與那雙戴墨鏡的眼睛對視,不確定蘇綺神色如何。
他問:「王家衛重拍的那部《東邪西毒》快要上映,Leslie你一定鍾意,到時一起去看好嗎?」
蘇綺做不到不考慮是否能夠守信就應承,只能說:「到時再講,好嗎?」
溫謙良拍拍她肩膀,目送蘇綺走遠,轉身上車。
那時不知,僅冥冥之中感覺,好像在與Childe訣別。
誰也沒注意到遠處十幾米的距離外,停著一部低調的轎車始終未動。看到蘇綺走近,向醫院門口去,後排座位的男人示意司機,司機立刻下車。
蘇綺看到前面跑得快的是康嘉茵,已經走上樓梯,她剛要趕幾步追上去,就被後面跟過來人拍了拍肩膀。
她抬頭想要看清人臉的瞬間,聽到並不陌生的聲音禮貌詢問:「請問是你掉的手套?」
那是一副司機專用的白色手套,當然不可能屬於她,刻意挽留的成分太明顯。
重點是聲音主人,蘇綺幾個月前剛見過,到廟街接康嘉茵的那位——溫至臻的司機。
插pter 54
明明上個月還與阿詩一起看了《重慶森林》的夜場,她生機勃勃,如今卻臉唇慘白躺在病床上。
八月,本港溫度最熾的一月,蘇綺渾身從內向外地蔓延冰冷,勉強提起精神把注意力放在阿詩身上,忽視自己腦袋裡一團亂麻。
剛剛溫至臻的司機問過她之後就走,沒有絲毫停留,雖然她戴著墨鏡,還是覺得他認出了她。
不知溫至臻是否在車裡,不敢想。
阿詩動手掐人,把康嘉茵嚇得躲在蘇綺身後,「不要怒嘛,還不是我勸不住你,只能叫綺姐來。你看你現在好老實,乖女一枚!」
蘇綺面色沉重,本就不輕鬆,此刻嚴肅加倍。
「誰的仔?」
她昨天意外流產,至少已經三個月。再加上剛剛掙扎非要出院,下面又見了血,程度更嚴重。
她目光迴避,「我不知。」
蘇綺聲音更冷,「你快講,非要我找唐允查?」
阿詩故意扮尖酸,明明眼角泛紅,「你神通廣大,全香港都知道你傍上唐允做阿嫂,夠不夠?」
蘇綺不怒反笑,「少講屁話,你招不招?」
「有什麼好招?我一直在做生意接客啊,流產不是正常?就算生下來也是低B弱智……」
蘇綺打斷,「放屁。你同客人做不帶套?我現在帶你去做檢查,叫醫生講你有沒有染上髒病。」
阿詩沉默,康嘉茵拉扯蘇綺,勸她少說。
十秒鐘結束,蘇綺又問一次:「誰的仔?」
阿詩頹然告敗,「阿綺,不要逼我,我真的不知。」
她好像明白了什麼,換一種問法:「都有誰?」
「北仔。」
意料之中的答案。
「阿正。」
蘇綺瞪大雙眼,詫異看她。
原來那天雨夜戴帽下樓與她擦肩而過的人是阿正,和北仔出手打架的人也一定是阿正。北仔臉上的傷是男人的拳頭打出來的,阿詩沒有那麼大的力。
再往前回顧,她多次見過阿正出現在廟街,只當他尋歡作樂,從沒多想過,更別說和阿詩扯上關係。
阿正與北仔不同,他一定略有積蓄,北仔都勸說阿詩轉行,阿正怎麼能繼續讓她做雞?
心裡咒罵他一萬句,又好心疼阿詩。
「忘記什麼時候和他糾纏在一起,我鍾意他,主動聯絡。他好像當年騙我的那個衰仔,又好許多——他懶得騙我。」
「坦誠講,撩北仔也是為了惹他呷醋,可惜效果甚微,本來就不算拍拖嘛,我一廂情願,還沾上甩不掉的弟弟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