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許青槐,出事之後,這對你的生活有什麼影響?」
「陳俊最近工作怎麼樣,順利嗎?」
「陳俊準備什麼時候執行5萬元罰金?」
許青槐一直黑著臉,把記者們的話筒擠開,悶頭往外面走。
陳俊剛開始還在得意地笑,但中途接了個電話,對著聽筒「嗯嗯啊」了幾聲,掛掉之後明顯變得不耐煩,也匆匆地走了。
記者們見被告走了,一回頭見著原告這邊,又趕忙提著□□短炮追過來。
文棉被這陣仗驚住,習慣性地往媽媽身後縮。
可當她真的站到媽媽身後,才突然發現……記憶里向來個子高高、無論什麼時候都會衝到她面前遮風擋雨的的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比她要矮了一點點。
站在媽媽的身後,她甚至抬頭就能看到媽媽頭頂的帽子,和鬢邊剛剛剃過、卻沒能掩蓋徹底的白髮。
「請問文棉的媽媽,對於這樣的裁判結果,您有什麼想對媒體說的嗎?」
「這樣的裁決,是您想要的嗎?」
「您會上訴嗎?」
一個又一個問題像連珠炮似的砸過來。
文棉明顯感覺到媽媽的身形晃了晃。
轉頭,才發覺媽媽的脖頸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文棉看著越來越多擠到面前的人們,忽然大步上前一步,張開胳膊擋到了媽媽面前。
天生膽小又自閉地姑娘,面向著人群時,整個人都在抖。
卻對著鏡頭一字字講的認真,說:「媽媽在生病,不可以吵。」
文棉聲音不大,依舊軟綿綿的,卻讓在場所有記者都頓住。
嘈雜的議論聲、拍照聲,都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蜂擁而上的人們,本是為了搶一手新聞恰飯。
恨不能一邊採訪,一邊搞個編纂文稿的□□。就怕慢人一步,這個熱點就沒了。
卻偏偏,在聽見女孩的話後,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的,紛紛選擇了閉嘴。
所有人都看著擋在最前面的,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明明害怕的兩條腿都在抖,卻堅定地回頭,對她身後的女人說:「媽媽,不要怕。棉棉以後,都會好好保護媽媽。」
賀懷拍拍文棉的肩,背對著人群把小丫頭一擋,就把她虛虛圈進了懷裡。
男人輕輕在她的背上拍著,說:「別害怕,師哥和邵嵐姐幫你們在前面擋著。乖,棉棉護著媽媽,師哥護著你。」
*
賀懷安撫了文棉許久。
人群中,終於有記者弱弱地舉手:「請問,我們有一些問題想採訪……是問文棉,還是文棉的媽媽……或者,你們誰回答一下都可以……」
聲音里都是卑微。
文棉聽見問話抬頭,疑惑地望向賀懷。
後者就一字字地幫她耐心解釋:「他們有問題,要問你和媽媽。」
文棉瞭然地點點頭,上前一步,站到了所有人面前。
儘管手上依舊揪著賀懷的衣角沒放,眉宇間卻寫滿了成熟與沉穩。
「媽媽累了,我來回答。」她說。
於是,所有記者就自發地排成了一排。
一個一個,緩慢而耐心地問出自己的問題。
記者們提問,賀懷就把這些問題轉成文字,發到文棉的手機上。
文棉就念著問題,一個個地回應:
「這樣的判決結果,滿意嗎?不滿意……陳俊的處罰,太輕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著手指比劃:「還不如棉棉一幅畫賣錢多。」
「會上訴嗎?這個結果很不好。師哥說,要上訴的。」
「媽媽的病怎麼樣?」看到這裡,女孩笑得眼睛彎起來:「媽媽最近好很多,真的,好了很多。」
*
另一邊的梧桐樹下,身穿暗紅連衣裙的邵嵐,從兜里掏出一顆煙,叼進了嘴裡。
「感覺是不太需要我這個戲精了啊,虧我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毫無用武之地啊。算了,等新聞放出來,我去網上舞吧。」
她說著,開了打火機,把煙點燃。
白色的煙,就徐徐裊裊地冒了出來。
「我以前其實挺疑惑的,你和賀懷怎麼會有那麼大耐心,和一個自閉症溝通的那麼好。我好像從來見你倆對她有半點不耐煩。是我,我就不行。棉棉真的挺可愛的,但我也確實沒那麼大耐心。」
站在她身側的男生,把她嘴裡的煙拿出來,放進嘴裡深深地吸了一口。
但他沒有顯然沒吸過煙,不小心過了肺,嗆得一直咳嗽。
邵嵐噗嗤一聲笑,把煙接回來叼進嘴裡:「不會抽菸就別抽。明明就是只奶狗,裝什麼狼。」
祝希堯難得沒接話。
而是目光望向不遠處,還在認真回答問題的女孩。
自嘲地笑了笑,說:「一般人確實做不到每時每刻都那麼大的耐心。你說什麼她都不能聽明白,還總曲解你。說話說到一半,覺得自己終於把每一個字都解釋清楚了,她的注意力卻跑了,你什麼都白說。身邊有這麼一個人,日復一日下去,普通人都得被逼瘋。」
邵嵐笑著戳戳他:「你少來,我看棉棉好著呢,哪有你說的那麼傻。」
「那是我哥有一段時間,每天都堅持給她做干預,硬生生給她掰過來的。你現在看見的文棉,已經是個趨近正常人的文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