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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了出來,少年也不知道這血是自己手上的,還是父親鼻子裡的。他只知道,這一刻自己想要殺了他。
動手吧,殺了他吧。
剛才自己看見了什麼?看見了什麼!看見了老混蛋壓制著自己喜歡的人,讓他無法動彈,還把髒手伸進了他的褲子!
自己不在,他就還想用以前那一套來對待男人,欺負他,羞辱他,把性暴力和控制欲包裝成愛,給男人一點溫柔,再給男人一身傷。自己小時候就看過男人的眼淚,不,不是眼淚,男人不哭的,只是窩在沙發角落睡覺的時候,臉上稍稍有些淚痕。
他曾經那麼愛他,等著他回家,等他一個承諾。一拳頭打過來,是老混蛋的手,少年不是沒法躲,但是故意沒躲開。他想完完全全和老混蛋打一架,血和肉碰撞齊飛,拳拳到肉,打碎了骨頭,誰也別服輸,誰也別喊停,老子和兒子都不要命了,打到一個人再也站不起來為止。
打到自己哪裡了,少年沒感覺,他的世界已經瘋了。他是這個人的兒子,老混蛋有多了解自己,他就有多了解他。他知道,這個人一定會跟蹤,一定會順著自己的路線摸到男人的家裡,找到他……找到他們的家。擇日不如撞日,防不住,他假裝反跟蹤瞎轉悠,就是等著老混蛋上鉤。
誰比誰奸詐?少年又一拳砸過去,解恨解氣卻仍舊痛苦,自己是他的兒子,他能想到的自己全他媽能想到。
只是……他沒想到,老混蛋會想要強姦自己喜歡的人。少年覺得剛才那一拳是自己活該受著的,要是自己早幾分鐘回來,男人也不會受這個驚嚇。在這一瞬間,他真的想要殺了這個人,愛怎麼怎麼辦吧,把他殺了,自己喜歡的人就自由了,讓他自由吧。
直到他一腳踹過去,兩個人分開了,他再要衝,被一個人緊緊抱住。像命令他懸崖勒馬,像勸告他回頭是岸,少年再要往前沖,那雙手臂不僅抱著自己的腰,還抽出一隻手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兇狠地看過去,已經忘了身在何地,可是當看到男人的眼睛,他的身體裡像是有一個可以控制他的閥門,一下子,被人拔掉了氣門芯,把他的怒氣緩緩地散掉,只留下恨意。
他可以甩開的,男人的力氣並不大,身體又瘦,手腕更用不上什麼力氣。他盯著男人費盡力氣才抓住自己的那隻手,目光緊緊盯著這隻手腕不放。它多細啊,甚至可以說很薄,就連它連接的手多拿幾個盤子,少年都覺得它會累。
它不應該是拿盤子的,它天生就該是拿著話筒,就只能承受一個話筒的重量。可是自己的父親用它做什麼?啊?少年的怒氣輕而易舉地積攢起來,只要朝著前面看一眼,就想到男人被捆住的照片。
「別!」男人緊緊地摟著他,全方位地抱住他的腰,可是他真的抱不過來,少年的力氣那麼大,大到他害怕。那幾天,當少年輕而易舉將自己困在牆角里,抱在懷裡,舉起來,他以為少年的力氣已經用到了盡頭,現在才發現,自己有多麼傻。
也知道了這個高中生在對待自己的時候,有多溫柔。
「別去,別去!」男人顧不上哭,顧不上別的,就連褲子都是草草提上的,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拉住他。他還小,今年剛成年,連高考都沒經歷過,大把的好前途就在眼前了,不能因為自己,殺人。
他已經看出來了,少年已經動了殺心,如果自己不攔著,他真的會把他父親打死。
少年的拳頭還在男人的手裡,但是卻不敢掙動了。他長長地吸氣,呼氣,努力地深呼吸,像一頭還沒打到激烈的困獸,卻被最愛的人親吻了,於是老實下來。他上嘴唇都是血,全是鼻子裡面流出來,順著唇線過了下巴,滴到了地上
「滾!」但是在他的視線重新集中在父親身上時,還是控制不住。
少年父親同樣也是滿臉的血,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會耍這一套了。一直以來,他都沒把這個兒子當作有實力的雄性競爭對手,每次看到這個兒子,只會想起那個為情所困的傻女人。
他和他的媽媽,長得實在太像了,少年父親一直以為他的性格也會像媽媽多一些,溫柔,好騙,卻沒想到,這孩子的內里足足像了自己。連看上的東西都差不多。
「滾!」少年再一次喊,指著敞開的大門,「給我滾!」
少年父親扶著牆,慢慢站了起來,他用白色的袖口擦了下鼻子,立刻染上紅色。他又吸了吸鼻子,耳朵里嗡嗡的,而剛才被踹的那一腳,剛好踹在了男性最脆弱的地方,差點兒就站不起來了。他不得不承認,從體力上來說,自己已經沒法和剛長成的兒子比較了。一想到自己的兒子趴在男人的身上,做自己做過的事,在男人的身體上發洩慾望,他就憤怒,或者說惱羞成怒。
男人不應該離開自己的,而他更不該,勾搭上自己的兒子。
「行。」少年父親又擦了一把鼻子,「走著瞧吧。」
他只留下這一句就離開了,卻剩給少年和男人一片狼藉。少年一直站著不動,不知道是和自己較勁,還是和自己的命運較勁。男人卻不敢一下子將他鬆開,生怕自己沒拉住,這個人就追出去了,繼續打個你死我活。
「讓我看看……」過了十幾分鐘,男人才敢鬆開他,先踉蹌著跑去關上門,再回來踮著腳尖看少年的鼻子。可少年不讓他看,他一看就偏頭,一看就偏過頭,執拗地不肯讓人檢查傷口,變成了一塊兒倔強的臭石頭,誰都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