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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盲目的表白還是失敗了,在他落荒而逃之後,唐堇薇既沒有給他打電話,也沒有給他發信息,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這是一種冷靜的拒絕。
沮喪的陸越獨自站在被玫瑰包圍的亭閣中,他的衣服濕透了,就算冒雨回寢室也不會讓他的衣服有新的淋濕空間,但他就是莫名不想走。
也許,他是在等一個不可能的奇蹟。
奇蹟在雨中發生了。
他的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像是雨。
「沒帶傘嗎?」她問道。
陸越心頭一跳,忍住回頭的衝動,故作鎮定地問道:「怎麼,你帶了?」
他那顆不受控制的腦袋立刻聯想到了曾經並肩撐傘的經歷,他小心翼翼地撐高了傘,卻屢屢不熟練地搞砸一切,苦苦哀求唐堇薇再給他一次撐傘的機會。
身後的腳步聲近了,在他身邊停下,唐堇薇溫柔地說道:「天氣預報沒有告訴我今天會下雨。」
因為她的靠近而渾身緊繃的陸越嘴上不饒人:「你竟然也會有失算的時候?」
唐堇薇看著亭檐外的雨,歪了歪頭說道:「人生怎麼可能沒有意料之外的事情?重要的是,怎麼去應對這件事。」
一種小動物一般的直覺讓陸越覺得她好像話裡有話,卻品不出內涵來,只得悶悶地別開了眼,假裝被不遠處花壇里的紫色玫瑰花吸引了注意力,看得專心致志。
可是他視線的餘光卻總在追隨著唐堇薇,和他並肩等雨的她懷裡抱著一籃紅色系的插花——這是他留在拍攝現場的練習作品。
她為什麼會帶著他的插花?陸越渾身一震,他忍不住多想,卻又不敢多想。
唐堇薇安靜地看著雨幕,似乎並不急著等到他的聲音。但是陸越發現了,她有心事。她修長的手指在另一隻手的手腕上摩挲著,他經常在她思考的時候發現她的這個小動作。
她在想什麼呢?陸越不禁入了神,不知不覺地看向唐堇薇,她的側臉在昏暗的天幕下,在如注的暴雨聲浪中,靜匿得好似與世界相隔了一個維度。
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幾串飛濺在雨中的細絲不知道如何纏上了她的睫毛,盈盈得如同一片晶瑩的珠簾,而珠簾下她那雙永遠自信永遠堅定永遠智慧的眼睛,不知在何時對上了他的視線。
傾盆大雨中,她凝視著他的雙眼,比雨聲更清冽的聲音響起——
那是自信的、堅定的、不容置喙的聲音:
「陸越,你喜歡我。」
她直白地陳述她剛剛知曉的事實,直白得讓人心跳如雷。
瓢潑大雨中,他和喜歡的女孩並肩站在戀愛聖地的亭檐下,等待大雨停下。這溫柔到曖昧的時刻中,被惱人的愛情折磨的他滿腹心事,這個可愛又心酸的小秘密在他的胃裡翻滾著,喋喋不休地催促他解釋。
他試圖解釋,可偏偏他說不出口,衝動表白時的勇氣突然間消失了,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等待判決的囚徒。
其實,他也沒比馮戚好到哪裡去,他自嘲地心想。
陸越幾乎討厭起了這樣矯情的自己,他曾經以為自己是個坦蕩直接的人,如果喜歡一個人,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她面前,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愛意,畢竟,愛情是那樣美好,他為什麼要苦苦隱瞞?
可當他真的墜入愛河,他卻發現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小心翼翼地抱著浮木載沉載浮的溺水人,是丟開承載著他生命的浮木,掙扎著向岸邊游去?還是繼續抱著它,祈禱湍急的水流將他帶往未知的盡頭?那裡也許是一片靜流的彼岸,又也許是飛流直下的瀑布懸崖。
然而生活里就是這樣充滿了意外,他原本精心準備的表白被破壞,他在最狼狽的時候孤注一擲地說出了他的秘密。
雨還在下,他從未覺得有一場雨能夠這樣暗潮洶湧,下得他心如潮水,又下得他欲言又止。
陸越不敢再看唐堇薇的眼神,他只敢沉默地等待一個審判的結果,無論是好是壞,至少,不要再讓他受煎熬。
這就是先愛上的代價?理智那輕嘲的聲音在陸越的腦中迴蕩著。
無聲之中,他聽見自己的心在回答:可我不後悔。
於是他從唐堇薇的懷裡拿回了那捧插花,拿在自己的手中,卻遞向她:「是,我喜歡你。打造戀愛聖地是因為喜歡你,學習插花是因為喜歡你,學習廚藝、請你填詞、送你情書,都是因為我喜歡你。」
這一番話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勇氣,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勇氣去聽一個答案了。
唐堇薇靜靜地看著陸越的側臉,雨水一般的聲音恍然溫柔:「其實,我不確定我的想法,我從來沒有跟人討論過戀愛的話題,也沒想過自己會有戀愛的可能……」
她很少用如此溫柔的語氣,可這罕見的溫柔為什麼如此殘酷呢?殘酷得好像漫漫長夜裡即將熄滅的蠟燭那最後一瞬的光。心酸的委屈溢滿了陸越的胸膛,他的眼眶濕潤了。
「但……」
陸越猛然哆嗦了一下,他再也克制不住大喜大悲,扭頭看向唐堇薇。
水霧、大雨、近在咫尺的距離,他看見了,聽見了,也感覺到了,唐堇薇微笑著,從他手中接過了那捧插花,用輕柔而堅定的聲音對他說:「但我對你,有不一樣的感覺。」
世界突然明亮了,可這份明亮太耀眼了,也太虛幻了,他好像輕飄飄地遊蕩在一場夢裡,生怕下一秒就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