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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讓自己顯得冷靜和可靠:「你什麼時候要去醫院?我陪你一起去。」
在路上,我查了許多這種癌症有關的知識,治癒的可能性極低。
而擺在現實面前的,不僅僅只有治癒的困難。
徐長生搖搖頭,坐在我身邊:「最近不用去,等化療結果,我這邊之前的工作也辭職了。」
「我想著在家裡看兼職能做點什麼,剛好陪你等研究生結果。」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很平靜,看來是早就想好了。
可是他明明之前工作順利,作為TOP2的畢業生,去哪裡高就都不愁前途。
生病毀掉了這一切。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只能反覆說「沒事」,又說「能好起來的」。
一夜未眠,第二天,我就去附近找工作。
我沒有瞞著他,等晚上回去,語氣故作輕鬆:「我這段時間反正也沒什麼事,還不如找點工作鍛鍊鍛鍊。」
他看著我,半天才輕聲說:「妍妍,對不起。」
我一下子就差點沒壓住哽咽聲。
以前他工作幾年,也小有存款,我則沒考慮過急於找工作的事情。
那時候我們都還以為能有很多時間,我還和他玩笑說考完試了出去玩。
可是這筆錢,在看病化療的天價費用來說——
無異於杯水車薪。
我坐在他對面,收拾好情緒:「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們本來就要互相支撐,對了,剛好你幫我改改簡歷吧?」
徐長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他工作努力,對朋友講義氣,對我也照顧妥帖,我們離談婚論嫁只有一步之遙。
那天晚上,我煮了粥,吃過飯之後,我們出去散步。
我們在小區里看到許多孩子,他們正在放學,又看到很多老人在跳廣場舞。
他身體太差了,沒走多遠,我們就停下,坐在那裡看人跳廣場舞。
徐長生看了一會兒,突然說:「以前覺得這樣很無聊,浪費生命,現在想想也很好。」
能活到七八十歲,能身體健康的在這裡跳廣場舞,竟然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拉著他站起來,就去了那片隊伍的最後方。
徐長生已經知道我要做什麼了,站著不肯動。
我用和以前別無兩樣的態度對待他:「這麼羨慕現在就跟著活動一下嘛,待在家裡不嫌累。」
說著,我也不嫌丟人,自己先跟著做了兩個動作。
徐長生還是不肯做,但是他看著我笑,笑完了,也很聽話的跟著做。
身體太差,他沒做幾個動作就停下來了,只是還是掛著輕鬆的笑意。
可能旁邊的人都覺得我們很奇怪,但是也沒有人過來打擾。
我看著他笑,偏過頭,吸著鼻子不想哭出聲。
這幾天時不時地會掉眼淚,出去面試時坐在外面也能哭,都是成年人了,我以前沒這麼愛哭。
*
找工作很順利,徐長生給我改的簡歷幫了大忙。
我正式入職,徐長生也搗鼓了一些什麼,每天在家零散的做點力所能及的。
我徹底接受他得病的事實,也明白那天他接我時,我的疑問有多讓人難過。
沒有人想得病,徐長生這麼年輕,他也不想。
我照常上下班,晚上回去陪他散步,又去查資料做補湯。
那天晚上他看著我搗鼓,沒有阻止我,反而笑:「看來你的做飯水平有所提高。」
我正全神貫注的盯著湯,往裡面加赤小豆,又加紅糖。
「還不都是為了你,我這麼辛苦做出來的,你一定要全部喝完。」
徐長生沒有辯駁什麼,只是點頭保證:「我會一點不漏,一口都不分給別人。」
那天晚一些時候,他提醒我,回成都了要和家人說一聲。
我愣了一會兒,胡亂點點頭,我這次回來的匆忙,都沒和家裡人提。
徐長生的二期化療要開始了,需要住院,我很擔心他。
只是不論如何,這次能陪著他,哪怕只是給他送送飯也好,我也挺開心。
*
我這輩子進醫院的次數不多,徐長生也是。
早上八點,我們就站在了醫院大廳,我擔心他的身體不能久站,給徐長生找了個小板凳坐下。
旁邊一位阿姨正在打手機麻將,我和徐長生小聲說著話。
沒有等多久,我把徐長生送進住院區,他還轉過頭來很從容的和我說再見。
看著他走掉,我卻沒走,直到旁邊的阿姨也等到了,我才知道她也是癌症患者,做過六期化療。
癌症,化療,靶向。
這些在外面很難聽到的詞語,在這裡仿佛是稀鬆平常。
我給徐長生發了消息,才坐車回家,簡單收拾一下,下午還要上班。
工作很忙,我是新人,加班和沒空休息都是正常的。
那天下午,我還接到了家裡的電話,是我媽媽問我在哪裡的。
我和她說我在徐長生這裡。
沉默了一會兒,我又說:「媽媽,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這個話題很難,我知道,我也一直無法說出口。
聽我講了大概,媽媽也在一直嘆氣說可惜,又說讓我調整好情緒,別太難過。
我們聊了很久,最後她小心的問我:「那你男朋友怎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