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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在牆邊的床墊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挪到了靠窗的地方,夏梨說,那樣可以「聚集陽氣」。
隨著屋外的天光漸弱,初春的寒意也從窗戶那頭鑽進來。
江岑起身關上窗戶,點燃床邊的電暖爐。順便打開抽濕器,又將客廳的燈打開。
床單是上周剛換過的,很乾淨。他坐到床墊上,伸手在暖爐邊烤火。
這爐子用了好幾年,又有一隻燈管壞了,他還沒來得及拿去修。
本來準備今晚就在這睡一晚,但到了八點多董安怡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是明天的航班改了,一大早就要出發。
江岑有些不情願的在床墊上躺了一會兒,又看著那暖爐發了會呆。
說起來,這暖爐的壽命算是挺長了。距離夏梨第一次把它拿過來的那天,已經過了七年。
雖然中間他送修了有四五次,但用起來仍是暖和。
只是那抽濕器早就已經是被淘汰的型號,如今已經沒什麼效果了。
至於燈,還是夏梨選的款式沒有動過,燈泡已經換過好多次,外觀看上去卻並無不同。
表面看上去,這裡還和以前一模一樣。
只是她不再來了。
江岑從床上慢吞吞的撐起來,又坐了一會兒,起身將燈關上。
剛關上門,就聽到樓上似乎有輕輕的腳步聲。
很熟悉。
那聲音到了樓梯口停下,跺了幾下腳,隨後便停了片刻,像是在猶豫。
江岑輕手輕腳地朝上走了幾步。
在這住了那麼多年,他早就練就了一身在黑暗中識人的本領。人走到拐角,已能依稀看到樓棟口傳來的微弱光線。
只一眼,他便知道。
那是阿梨。
從前,那個不請自來,趕也趕不走的阿梨。
見她一臉戰戰兢兢的杵在那,像是要去鬼屋探險似的。江岑暗中輕笑一聲,快走幾步將她拉了出去。
「你……你在這幹嘛?」
「那你呢?」
「我……在這附近吃飯,順便路過。」
夏梨抿了抿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種像在說謊的心虛。
可她說的,又分明就是實話。
「吃飯?」
江岑的目光在她身上那件寬大的男士外套上流連片刻,神色慢慢緊繃。
沉吟半晌,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啊對,你們葉總說,要好好犒勞你。」
夏梨一愣,回憶了半天才依稀想起來葉景程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
難道當時在休息室,他一直都在外面,全部都聽到了?
可聽到了又怎樣,不過都是些平常話語罷了,怎麼每次被他講出來,就像是什麼不正經的事。
見他臉色漸沉,總像是又要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夏梨心有餘悸地趕緊解釋:「我們就是普通的工作聚餐,檬姐也在。」
江岑卻並不買帳,輕哧一聲:「工作聚餐連別人的衣服都穿上了。」
夏梨擺手,「不是,那是因為天氣太冷葉總才借我穿的。」
「他讓你穿你就穿,你不知道拒絕?」
「我有……」
夏梨張口講了一半,突然就不想再繼續了。
她算是發現了,只要一碰到葉景程的事,她做什麼都是錯,說什麼都是徒勞。
江岑似乎對葉景程有著天生的敵意,幾乎是一提起這個名字就能自動切換至戰鬥狀態。
「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反正你對他有偏見,我說什麼你都不信。」
夏梨心累地耷拉下肩膀,不想與他繼續糾結。
打不過躲總行了吧。
江岑卻不依不饒地繼續在身後追問:「我有偏見?你還真覺得他是好人。」
來了來了,他又來了。
本來就憋屈了一下午,這罪魁禍首沒有內疚也就罷了,此刻又反過來質問她。
葉景程是不是好人她不知道。
但江岑現在真的是太壞了。
夏梨越想越氣,壓抑了許久的反抗情緒終於在此刻爆發。
第17章 外套脫了
夏梨紅著眼轉身,「他是不是好人又怎麼樣!至少他會鼓勵我,肯定我,會在我困難的時候幫我。不像你!總覺得我做什麼都不好!天天打擊我!」
江岑被她氣笑:「他要靠你賺錢當然會鼓勵你!他幫你是為了做慈善嗎?你以為他做這些都是圖什麼?!」
不可理喻。
明明這些年他都不在,卻裝得像是什麼都知道似的。
反正在他眼裡,葉景程做什麼都是心懷不軌。
夏梨有些崩潰地抓了抓頭髮,「那都是你自己臆測的,你別總把別人想那麼壞好不好!」
「是你不知道人心到底有多壞!」
「我知道!!」
江岑講出那句話之後,夏梨幾乎是在下一秒就脫口而出。
反應之快,不說此刻有些愣了的江岑,就連她自己也沒料到。
這樓里已經沒多少人住,站了許久也不見有人路過。
巷子裡的那盞破燈在靜謐中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僅有的昏黃在明滅間閃動。
夏梨垂眸,緩慢眨動的眼睫片刻躲進那陰影中。
半晌,她低聲道:「我知道……我不是傻子。」
「我沒……」
江岑解釋的話剛說出兩字,夏梨就已經轉身,留下一個黑乎乎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