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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得自然點,不要太刻意像擺拍。」梁巳交待。
「能不能拍出那種朦朧美?不要高清,帶點文藝范的。」
「但也不要太文藝,現在「文藝」是個貶義詞。」
梁巳說著,拿出包里的拍照神器,一條長長的紅色圍巾半搭頭上,一副墨鏡戴眼上。
李天水舉相機舉得胳膊都酸了,太陽慢慢落下,光線不好,才作罷。
那邊梁巳指著遠處一大片風力發電機,脫韁野馬似的跑過去。李天水阻止她,說太遠了,而且來的路上經過一個大型風力發電場,她已經下去耍了好一會。
梁巳不行,她對風力發電機毫無抵抗力,尤其是那种放眼望去,大規模的、成片成片的、蔚為大觀的。
梁巳回頭朝他揮揮雙臂,繼續往前跑。李天水吃力,追不上她,索性就找個位置坐下等。她是怎麼去的,就怎麼老實折回來。
他拿出手機錄了段視頻,開始小口喝羅漢果茶。他有輕微喉炎,愛喝茶、去哪保溫杯都不離手。
梁巳跑了好一陣,發現還是離很遠,而且天逐漸黑了,李天水又沒跟上來,她就怏怏地折回去。看見他正悠閒地喝茶,說了句,「就會喝。」
李天水拍拍屁股起身,「那邊有護欄,根本就過不去。」
「那你不早說?」
「我喊了,你不聽。而且我年紀大了,體力不支。」李天水有理有據。
「你多大?」梁巳反問。
「大你六七歲。」
「怪不得愛喝茶,好好保養身子。」梁巳說他。
李天水不理她,發了段視頻給她。
視頻里長發飛揚的梁巳、在落日餘暉下的雅丹地貌上奔跑,場景非常非常的有 feel。
梁巳驚呼,「好美!」
「滿意吧?」李天水轉身回停車場,晚風把他的襯衣吹得鼓鼓,甚是意氣風發。
「嗯嗯嗯。」梁巳追上他,馬屁拍了一堆堆兒。
「別拍了,我消化不好。」
梁巳大笑,情緒很高漲,當下就把視頻發朋友圈、發家庭群里。沒一會,收穫了小半屏的贊。
誇她是女神,誇她有 feel。
李天水好笑,也給她點了個贊。
梁巳振振有詞,「旅行的另一個意義,就是這兒地我去過、而你沒去過。」
「這就是平凡人的快樂。」
李天水認真地點頭,「有理。」
「虛偽、假意附和,看不起你。」梁巳說他。
李天水笑笑,發動車回布爾津。
路上樑巳讓他開天窗,她想探頭出去吹吹風,這兒實在太美了。
李天水開得很緩,二三十邁。梁巳很興奮,朝著遠處的風力發電群大喊了一聲,然後坐回來說:「關窗吧,突然想起一個新聞。」
「什麼新聞?」
「一個人探頭出去天窗,遇上了限高杆,特別恐怖。」梁巳說著不寒而慄。
……
「限高杆沒這麼矮吧?」李天水抓邏輯漏洞,「小車車高 1.4—1.6 米,限高杆一般都在 2.5 米以上……」
「可能他把整個身子都探出去了?」
「他能上路,交警不抓他?」李天水問得認真。
「哎呀、別扣細節。」梁巳撇開這個話題,不管。
「我跟你說、我很膽小。我害怕一切過於美好的景物。」梁巳跟他分享,「我看見成片的風力發電機、看見綿延磅礴的山、看見一望無垠的深海,我就心生敬畏。」
「有一年我們全家去威海,一個師傅帶我坐水上摩托艇,他把摩托開到深海區,一望無垠全是深藍色的海,我當時特別特別地恐懼。」
「我不敢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因為畫面太美了。我總感覺過於美的東西,裡面都蘊含著一種不可控的力量,都是有生命力的。」梁巳緩緩地說:「大海很美,我喜歡,但我只敢站在海邊和遊客一起欣賞。而且我不能讓海水淹沒我的大腿,我害怕裡面會有一雙手把我拽下去。」
……
「真的。」梁巳看他,「我抑制和克服不了這種恐懼。」說完又補充道:「也許我詞不達意,不知道你懂不懂我想表達的意思。」
「你覺得太美的景物不真切,讓你沒安全感?」李天水問。
「對對對,就是沒安全感。我也害怕一切無形的東西。剛我們站在風力發電場,我就感覺有點害怕,像科幻電影或外星人基地。但我看見你,看見路面上穿梭的車,我就明白這是真實世界,心裡就不害怕了。」
「我不怕老虎不怕狼,不怕任何兇猛的動物,但我害怕蛇。」梁巳說著蜷縮起雙腳,「它怎麼能沒有腳?它怎麼能用肚子滑行?而且還光溜溜滑膩膩……」說著打了個冷顫,蹲坐在座椅上,不能把腳放下去。
——
晚上倆人換了身衣服,趿拉著人字拖去逛俄羅斯風情街,梁巳逛著夸著,說她下午打出租圍著這個小邊城轉了一圈,有各種顏色的房子,房子窗前都擺著花,特別有風情。
夜市上的特色是烤狗魚,李天水點了條狗魚,點了一些烤素菜,又點了兩盒自製酸奶。
梁巳嫌不過癮,又點了兩瓶「奪命大烏蘇」。李天水警告她,「這酒可容易上頭。」
「沒事,啤酒能到哪去?」梁巳不服。
「行。」李天水事先放話,「回頭你敢吐房間,我就回車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