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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睡眠不足,何霜一定很有興致欣賞舟口鎮早晨的美景,雖說晨光熹微,日頭還未升高,不遠處水田間已有農人踏在犁上,由水牛拉著在耕田。
「為什麼要起這麼早採藥啊?」何霜無精打采地問。
「有些草藥應時而長,有的沾晨露為佳,有的不曬日頭為佳。」前方徐元禮穿一身天青色長衫長褲,頭戴一頂藤編草帽,步伐穩健、身姿挺拔,與何霜鬆散的步態形成鮮明對比。
何霜見他一路手握一根鐵製的長棍,不由得問:「那是登山杖嗎?為什麼我沒有?」
「登山杖是何物?」
「不就是你手上你那根嗎?能不能借我用用?」
徐元禮聞言頓足,轉過身看向何霜,神情很是疑惑,「你說這個?」他拿起鐵棍問她。
何霜點頭,發現鐵棍底部是一個半徑很小的圓環。
「這不是登山杖。」徐元禮失笑道,回身繼續往前走,「這是捕蛇環。」
「捕什麼?」何霜以為自己聽錯了。
「蛇。」
何霜走不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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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霜是南方人,生長在水鄉,後來工作去了北京,除了一回公司團建在某一個秋季爬過一次香山,人生中爬山的次數屈指可數。
所以,何霜人還沒走到山腳,已經有些力不從心,禁不住問前方徐元禮:「為什麼非要帶我來採藥啊?」
「動一動,出出汗,對你身體有益。」
「我不能睡夠覺再動嗎?」
「你昨夜睡得挺早。」
何霜無語,自知和大夫辯論不過,轉而說:「我餓了。」
「有炊餅。」
「我想上廁所。」
「進山之後可以尋處地方與你方便。」
「我上大號。」
「大號?」
「就是大bian——」
「我帶了手紙。」徐元禮提前參悟了「大號」的含義,並及時給出了解決方案。
何霜在他身後默默翻白眼,這趟登山之旅在徐元禮那裡看來是過不去了。
前方有條可供上山的小道,這時,太陽已漸漸升空,受雲層阻隔,光線還很微弱。何霜來舟口鎮這麼久,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從沒做過防曬。
何霜正思索自己這副冷白皮的底子在沒有防曬的庇護下還能堅持多久時,前方徐元禮突然停了下來,何霜也隨之停步,見他拿起手上捕蛇環指著面前這座山道:「這座山原本是沒有的,舟口鎮劃入方外之後,此山突然出現,與北面、南面兩座山接連,將舟口鎮徹底變成四面環山。」
何霜順著捕蛇環所指環視了一圈山體,道:「這座山比其他的山更高。」
「山上的稀罕物也更多。」徐元禮特地回過頭來說。
「什麼稀罕物?」
「進山便知道了。」徐元禮已經邁步朝前走去。
何霜爬山的經驗不多,常識告訴她,山里空氣會更好。然而跟著徐元禮從泥地的山路上行時,何霜並沒體會到更好的空氣,她只覺得山路難爬,一點不像上一次爬香山那樣輕鬆。
原始山路爬了不到十分鐘,何霜便泄氣了。她就近找到一塊石頭,往上一坐,偃旗息鼓地說:「爬不動了,剛走路都走了快半個小時,真要歇歇了。」
徐元禮轉過身看她,「你爬山的姿勢同你扛鋤頭一樣,毫不講究章法,當然會累。」
「爬山還有章法?」
「自然。」徐元禮道,「上山行路,身體須向前傾,多使腹力,以此驅動腿力,保持均勻吐納,切勿莽撞抬腿,否則易傷膝蓋。」
何霜認真看完他登山步法的現場教學,還是提不起勁兒站起來,於是再次示弱道:「我餓,真餓。」
徐元禮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忽而搖了搖頭,神情無奈地往後伸手,兩步退到她眼前,就這兩步的工夫,他已經一手拿出只鐵罐,另一手掏了個紙包。
何霜正疑惑間,徐元禮忽然蹲了下來,就在何霜面前打開鐵罐,原來鐵罐是個水壺,蓋子半徑挺大,徐元禮把水倒好在蓋子裡,遞給何霜,待何霜接過,他又將水壺放下一旁,轉手去拆紙包,露出兩張焦黃的大餅。
何霜被他這套細緻的動作弄得有些迷離,抬手碰了碰那大餅,發現餅還是熱的,禁不住納罕道:「怎麼還是熱的?」
「早上用小爐煎的。」見何霜只摸了一下餅沒下文,徐元禮又把紙包往前伸了些,「吃吧,裡面是紅豆。」
何霜接過餅,意識到手上還握著水壺蓋,當下想遞迴去,都要交到徐元禮手上,轉念又想起自己水沒喝夠,於是水蓋不還,只是干舉著,想再喝口水的話還在喉嚨里,沒來得及說出來,徐元禮已經重新替她倒好一杯。
何霜因自己和他這一連串動作愣住,事實上,她的大腦尚未清醒得完全,徐元禮蹲著,她坐著,兩人相隔很近,她一手捏著餅、一手握著水,神情茫然地看著他。
他當然也看著她,大約以為她還有什麼需求,耐心等她的表達。何霜只是怔住,眼前是他清澈又透亮的眼睛和不知道是不是沾了清晨露水的睫毛,心裡是示弱後被他妥帖照顧的溫存,——時空好像就這樣靜止了。
然後,徐元禮用握著餅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困了?」他掃興的聲音一併傳來。
聽到他的問題,何霜沒忍住翻了道白眼,仰頭喝了水,把壺蓋遞迴給他。她想到剛剛這段驗證失敗的男女對視定律,禁不住大口吃餅,用力咀嚼,內心暗罵,你這塊油鹽不進不解風情的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