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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時手裡還提了一袋涼掉的肉骨燒,問道:「我師兄用過了嗎?」
「尚未。」晴嵐低眉斂目的回答道:「山主方起身不久,正在沐浴。」
南時想了想,腳步一轉:「那我去書房等他。」
「是。」
等到池幽沐浴完出來,便見到南時坐在書案前,紙上落了一筆,像是他不當心落了墨上去,又像是隨手畫了一個豎點,正在思索著什麼。
南時見到池幽便眼前一亮,頗有一種學生思來想去做不出題目而老師終於出現了的意味在裡頭。他起身行禮:「見過師兄。」
池幽擺了擺手,長發披散,還帶著水珠子,將他的衣袍都打濕了一片。
池幽落座於一旁的長塌上,眉目微動,懶散的說:「阿南,你今天回來的倒早。」
他的大侍女清河捧著毛巾追在後面也進來了,見南時也在裡頭,微微屈膝算是見禮,悄然無聲的走到了池幽背後,為他擦發。
南時本來是想讓師兄幫忙看看這個字他測得對不對,也算是印證一番,但見他這樣子,便也不好此時就提,便壓了壓,舉步到了長塌邊站著回話:「我今日帶了些點心回來,師兄嘗一嘗?」
「坐。」池幽抬了抬手,立刻就有侍女將熱好的肉骨燒送了上來。他鼻尖一動,問道:「阿南,你管這叫點心?」
南時努力保持嚴肅臉:「帶的分量有點少,只夠當點心吃了。」
池幽不置可否,但還是賞臉的用銀著嘗了一絲,點了點頭說:「尚可。」
「師兄喜歡就好。」南時沒敢說這玩意兒還是啃著吃來得香,見池幽不再動筷,便說起今日測字的事情來了,池幽聽罷,倒也沒說好也不好,神色有點奇異:「你是說……神來一筆,將冖化作了宀?」
「是這樣。」南時當時也覺得有點拿不準,但是他看見了便那麼說了,心下肯定得很,回過頭來才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
畢竟測字,測得是事主,他這個給人測字的加了一筆算什麼?
這不符合測字基本學。
南時有些懊惱:「我也不知道對不對……完了,這次要給砸招牌了。」
池幽的眼神落在了書案的紙上,那張紙便憑空飄了起來,落在了他的手中。他凝視了一會兒,半晌才嗤笑了一聲,將紙揉成了團扔到了他懷裡,伸手在南時的額前一點:「砸不了,南先生,您這招牌是要立起來了。」
南時一臉懵逼:「……哈?我算對了?還是什麼其他?」
「你自己想。」池幽說罷,甩了甩袖子:「回去吧,今晚有事,我就不多留你了。」
南時:「不是……師兄你給我解釋……哈?」
南時話還未說完,眼前景色一晃,他就已經在了門外了,兩扇雕花窗戶合了起來,掩去了裡面的身影。
南時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把那個紙團展了開來,這一點就是他想的那個『神來一筆』,在冖上加的那個點。
他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喪氣的把紙揉吧揉吧塞進了褲兜里——看不懂。
***
室內,清河仍舊是站在池幽身後,為他擦著頭髮。
池幽驟地輕笑了起來,眉目舒展,顯然是心情極好的樣子。他容貌極好,又兼早已不是活人,便有了些如同山嵐霧靄一般的氣韻,這一笑,便稱得上一句璀然生輝。
他悠悠地說:「阿南長進了。」
清河這才低聲答曰:「那山主還趕少爺走?」
池幽搖了搖頭:「阿南這個人,天賦有餘,耐性不足,還需打磨才是。」
言下之意,這會兒還不是誇他的時候。
池幽慢慢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他是什麼時候才有這樣神來一筆的?
……記不得了,但大致也是南時這個年紀罷……
第5章
又是一日的清晨,似乎與別的清晨沒什麼兩樣。
南時一睜開眼睛,發現沒和什麼恐怖的玩意兒臉貼臉,又小心翼翼的坐起身看了周圍一圈,發現今天屋子裡靜悄悄的,長案上的線香燃盡了,斷成了一截一截的香灰靜謐地伏在蓮花狀的香具上,像是中途也沒有人進來過。
晴嵐沒出來再搞什麼么蛾子讓他的小心臟反覆橫跳,南時頓時心滿意足的躺了下去,將被子拉過了頭頂,美滋滋的睡了一個回籠覺。
直到日上三竿,南時才被晴嵐叫了起,說是池幽讓他去一趟書房。
南時滿臉都是苦大仇深,這個回籠覺他是一點都沒睡好,他做了一個夢。
說起來夢還是挺簡單的,就是他昨天在他師兄房裡畫的那一點,然而那一點變成了無數個『點』,將整個房間都鋪滿了,地上、牆上、窗上全都是一張張只落了一個點的紙。
池幽就站在他身後,一手按著他的肩膀,平淡得讓人背脊發寒的說:「來,分析一下你這一點,說一說那個姓陳的看見這一點的時候是什麼心態,又表達了什麼樣的思想感情?」
南時結結巴巴的說了,結果他師兄把面前這張紙抽了,指著第二張紙讓他接著分析,等到了第三張紙南時就徹底不知道怎麼說了,剛想回頭向他師兄求個情,就聽見他師兄說:「算了,沒救了,毫無天賦,你還是去死吧。」
南時唬得一批,就只好蒙頭胡扯,他師兄就這樣笑,那樣笑,反正就是怎麼讓他頭皮發麻汗毛一根根站起來報導就怎麼笑,再動不動來一句『我送你去投胎』一類的台詞,唬得南時腦細胞都死了好幾千萬,等到好不容易把房間裡的紙都分析完了,他師兄就又把第一張紙放在了南時面前,問他:「講一講你對這神來一筆又有何分析,抱著什麼樣的思想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