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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幽沒有等他回答,五指在他發間細密的摩挲著,一層顫慄自他脊椎湧上大腦,他無法抑制的輕顫著,便又聽見池幽淡淡的說:「知錯了就好。」
南時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心若擂鼓,幾乎要從他的嗓子眼裡跳出來,他掙扎著想要動彈,卻又如同被泰山壓頂了一般,他的手就這樣無力的躺在眼前,他看著自己的小指,努力的想要動一動,卻連個指尖都動不了。
他眼睜睜的看著池幽的手自他的發間離開,轉身離開,身後如墨如雲披散的長髮自他眼前一掃而過,他下意識的想要閉眼,卻硬是閉不上,腦中傳來一道認知,他叫發梢掃了眼睛,這會兒應該是看不清的。
眼前也變得一片迷茫,眼中熱熱的,像是有什麼液體艱難的從眼眶裡匯聚成滴,順著鼻子落了下來,輕巧的滴在了案上,他感覺自己仿佛聽見了滴落的聲音。
不多時,池幽又回來了,他不知道池幽做什麼去了,他想叫池幽放他起來,這樣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又能看見了,便看見池幽的手落在了他的眼前,南時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自己死死地盯著那隻手,池幽的手是真的好看,如此落在眼前,別無他飾,乾乾淨淨,骨肉勻稱,青藍的血管自腕間延伸出去,又隱沒在了一片剔透之下。
有這隻手在眼前,南時甚至覺得自己的手很礙眼。
日光落入室內,修長的手指屈動了一下,指節都在發著瑩潤的微光,池幽的手搭在了一柄漆黑的戒尺上,戒尺光滑,他的指尖若即若離的自戒尺上遊了過去。
南時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只曉得呆呆地盯著那隻手看。
戒尺終於被拾了起來,骨節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隆起,衣袖自他的腕上落下,露出了一截如玉般的手腕,就像是春寒料峭的時候自窗外橫斜而來的一枝玉蘭,只有這麼一枝,但滿樹、滿林唯有他獨芳——南時的聲音在他自己耳邊響了起來:他師兄要打他了……
他到底犯了什麼錯?
不,你錯了……你錯得非常嚴重……
緊接著戒指便橫在了他的頜下,迫使他抬起頭來,瞬間他就落入了池幽那一雙幽深平靜的眼中:「你知錯了嗎?」
南時聽見自己說:「……我不知錯。」
池幽唇角微微揚起,戒尺離開了,南時被固定在這個姿勢上。戒尺光可鑑人,隱約倒映出了自己泛紅的雙眼。眼下的紅痣在黑尺上紅得耀眼,睫毛輕動,這個表情他很熟悉,他在隱瞞著什麼,他在不安卻又要極力掩蓋,裝作自己問心無愧。
他垂眼看著那戒尺游移,狠狠地撬開了他的唇瓣,撞開了他的牙齒,冰涼的戒尺強硬地壓在溫熱的舌尖上,池幽又問了一遍:「知錯了嗎?」
南時含糊的說了兩個字,應該還是『不知』兩個字。
他心中著急,心想著這會兒應該說『知錯』才對,池幽吃軟不吃硬,硬著對剛吃虧的肯定是他自己,更何況這會兒認個錯又怎麼了?
「很好。」他聽見池幽斯里慢條地說。
執著戒尺的手一動,戒尺翻轉了過來,被磨得圓潤的邊角牴在了他的上顎,撐開了他的唇舌,硬生生在二者之間拉開了距離,隨即濕漉漉的戒尺從他的口腔中退出,輕輕地拍在了他的臉頰上。
縱使如此,南時依舊被打得偏過頭去,並不痛,卻讓他覺得極為羞恥。
紅衣在他的眼前消失了,池幽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後,一陣輕巧的風聲響起,緊接著一片絲滑的衣料就蓋住了他的頭頂,遮去了所有的視線。
黑色的,是他自己的外衫。
冰涼的五指搭在他的皮肉上,同樣冰涼的戒尺落在他的脊椎上,沒有打,只是如同閒庭信步的劃了過去,如同一條毒蛇,自他的背脊上游過。他只覺得自己背上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顫慄,他抖得一如糠篩,很快皮膚上就沁出了一層膩滑的汗。
堅硬的戒尺抵在他的脊樑上,陡然便不動了,池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是最後一次機會,知錯了嗎?」
「不知。」
「很好。」池幽的聲音帶著一點溫柔的笑意,在此之下卻是徹骨的冷漠。
隨即背脊上那股子令人難受的觸感便消失了去。
他覺得好像自己聽見了戒尺落下時的破風聲,眼前的黑衫晃動了一下,他悶哼了一聲,他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自己要逃離,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可是身體卻一動不動,仿佛甘願領受這份懲罰。
黑衫之下,唯一能看見的東西只剩下了自己的手。
白皙的手腕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了層層疊疊的紅痕,不斷地在他的眼前搖晃著,他朦朧的想……這是什麼,瞧著像是被綁起來過似地。
……
下一刻,南時驚醒了過來,心臟還在猛烈地跳動著,像是從夢中爬到了現實一樣,他乾巴巴地看著天花板,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自己在哪。
身上空落落的,伸手一摸,就披了一件絲質的長袍,估計他睡著了也不老實,早就把衣帶給掙脫開來了……哦對,他好像喝多了,衣服不是他慣常穿的,倒是有點像是池幽慣穿的類型。
不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怎麼夢見他師兄在打他啊?
他幹嘛了?
南時想了半天沒想明白,夢裡頭莫名其妙的,他感覺自己特別委屈,要不是傾影在門外值夜,他甚至想嚎兩聲發泄一下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