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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時也不攔他,接了海棠糕邊走邊吃道:「小賀啊,無事不登門,你有何事?」
「害,看您說的!我哪有什麼事兒啊!」賀理才順手接過了南時手裡的幡子,替他拎著,邊說道:「這不是見您來了,特意來和您打個招呼嘛!」
南時點了點頭:「不過你不來尋我,我也要來尋你了。」
賀理才一頓:「啥?我這是……哪裡要不太好?」
南時撫了撫他雪白的鬍子:「你且放下心來,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你是與我有緣的。」南時故意頓了頓說道:「你有一樁機緣,你若是願意,今日下了值便去南市街逛一逛。」
「……哈?」賀理才不解:「道長,我怎麼才能知道那是我的機緣呢?」
「等見到了,你便知道了。」南時意味深長的說罷,便不再理會賀理才,飄然而去。
賀理才只覺得自己腦子發懵,等到回過神來,北道長就已經不見了蹤影,心下越發的敬畏起來,他看了一眼天色,他本來就申請了提早下班,這會兒也不用回巡捕房了,直接就往南市街去了。
而南時已經很猥瑣的隱身蹲在了周仁的後頭。
周仁下午是要去學木工的,這年頭當學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行里有句話,先服侍師傅三年,師傅再看你三年,覺得你好,才會再教你三年,九年後才算是正式出師。
這當中,師傅給你管飯管住,但是錢那是一分都沒有的,逢年過節還要給師傅送禮才行——當然了,也有好心一點師傅會給發點工錢,不過這是極少數的。
周仁能上午和晚上去其他地方打工,已經是師傅看在他生活艱難的份上了,木工活賺的就是個苦力錢,再加上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師傅拿的也不多,管了他吃便也不再發什麼工錢了。
事實上能叫周仁在這裡學著,已經是他非常善良的結果了。
南時多損啊,損得連熊貓都快給他餓死了,他看中了個鋪子裡最貴的東西——一張做了一半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想了個招把周仁推上去了,順道叫他把上面的雕花給毀了。
想讓周仁去當巡捕,周仁可能還未必想去,南時想了想,決定把人逼上梁山,讓他沒得選就完了。
周仁忙碌之間只覺得有什麼東西絆到了自己,他迎面便摔了下去,手中的雕刻刀重重的撞在了拔步床上,將那朵精緻的牡丹削了一大半!
第63章
這雕花拔步床是一戶大戶人家為女兒訂的嫁妝, 木材選用的都是最好的,要求無一不精無一不足,要做的十全十美才行。
這張床師傅已經帶著幾個徒弟做了三年多了, 再有六個月就要交付出去了。
周仁這一樁意外,看得他師傅目眥欲裂, 上前看了又看, 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反手抄起一旁的廢木條就沖周仁打了上去:「你個混帳東西!」
周仁痛叫了一聲, 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頭, 沒敢反抗, 咬著牙任由師傅打著。
這不是不能修的,他磕壞了門條,換一根就是了, 只是上面的雕工又得重新來過,這中間的木材、工時,都是周仁付不起的……哦, 不,他現在能付得起。
南時在一旁冷眼旁觀,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便飄然而出,撤去了偽裝, 在街邊找了個地方坐下叫了一籠小籠包,等著後續發展。
這個行為是不好,但是後續補償就是了——他得回家,他不能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周仁留在這個時代。
木匠師傅恨得心口都疼, 周仁一向謹小慎微,又勤快麻利, 這才留在店裡頭當學徒,這會兒一下子毀了他三年多的心血,打他幾下都不夠解恨的。
他指揮著幾個徒弟把他拽了起來:「把他給我丟出門去!這個徒弟我要不起!」
這話的意思就是以後沒有周仁這個徒弟。
當師傅的有師傅的規矩,徒弟一身託付給師傅,當師傅的自然要為徒弟承擔罪責。木匠也知道周仁家裡窮,也不指望他賠什麼錢,卻也沒有心情再帶他了——就算是周仁有錢,他也不願意再帶。
不能及時交付物件,他這名聲可就毀了!誰家還願意請一個延誤工時的木匠來做工?
周仁本低著頭默默承受,聞言一驚,掙扎著想要擺脫師兄弟的挾制,上前要抱師傅的大腿:「師傅!師傅我錯了!這門條的工錢我能賠您!您別將我逐出門去啊!」
木匠抬腳就是當胸一腳,直接將周仁踹出門去,周仁摔倒在大馬路上,雖說胸口劇痛,卻還是立刻跪倒在地,不顧周圍的人的視線不斷地磕著頭:「師傅!師傅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師傅——!」
木匠不耐煩的道:「滾!」
周仁不願就此離去,還想再求,師兄弟卻從裡面出了來,對著周仁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你這個廢物!」
周仁抱著頭慘叫道:「王師兄,別打!」
「打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你毀了師傅多久的心血!」
「我有錢!我賠!我賠!」周仁說著,從腰帶里摸出來了一個錢袋子,王師兄看也沒看就一把抓了過去,罵道:「賠錢是應該的!也就是師傅好性,換在其他人那邊打死你都是活該!」
而賀理才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賀理才連忙下了自行車,罵道:「你們幹什麼呢!當街打人……豁,還搶劫?!哪裡混的!給我報上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