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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驍南懂虞淺。
他懂她的慢熱、也懂她的情緒隱忍,深知她並不冷漠苛刻。
她是有溫度的、內心柔軟的。
是他最愛的。
虞淺從來沒和他說過,那天去醫院的路上她到底有多焦急。
但她這樣的老司機,居然逆行。
足以說明她當時的所有擔憂和心神不寧。
她的愛是早春的風,同體溫相近地綿綿拂面。
不強烈,卻也暖。
令人心旌隨之動搖。
二月蘭盛開時已經是4月份,程驍南開車帶著虞淺去他當年和朋友燒烤的郊區水庫邊。
他們去的前一個星期,郊區都在下雨,等他們去時,樹林裡縈繞著水氣,二月蘭遍地盛放,像迷濛著霧靄的油畫,的確很美。
草叢葉片上沾染著未消的晨露,程驍南把車子停在淺水灘涂旁,他側頭看一眼虞淺,總覺得過去的7年多時光,恍如隔世。
上一次他來,還是虞淺出國前。
那幾天他正好心情不怎麼樣,剛聽過虞淺手機里韓初的語音,鑽了個牛角尖覺得虞淺喜歡學霸,不喜歡他,虞淺也碰巧幾天都沒聯繫他。
各方情況加起來,程驍南每天在學校都像個行走的制冷機。
淡著一張臉,也不同人說話。
連班主任老師都打趣過,說程驍南這氣勢,比他都駭人。
還是身為同桌的沈深看不下去,在周末硬是拉了程驍南出來,說帶他散心。
幾個男生租了燒烤爐具,買上一大堆穿好的肉串,在水庫邊准許燒烤的地點野餐。
程驍南對那些肉串雞翅沒有興趣,對水庫釣魚也興致缺缺,男生們在空地上騎摩托,他連看都沒看一眼。
幾次垂著頭看手機,虞淺一個標點符號都沒發給他。
程驍南心煩意亂,發誓她要是不理他,他也絕對不會再主動了。
但不經意回眸,程驍南突然瞧見身後樹林裡的二月蘭,深紫色淺紫雜糅在一起,開得密集,跟油畫似的。
他那天下意識拿起手機,找到對話框,想拍照發給虞淺,最後都克制住了。
自嘲地想,我一個備胎,發了人家也不稀罕。
沈深他們幾個男生從不遠處一家破舊的小商店裡,搬來了整箱的啤酒,已經起開一排,叫程驍南:「南哥,你不喝點麼?」
「不喝。」
後來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多看了身後的樹林幾眼,有些妥協地想:
等虞淺聯繫他吧。
等她聯繫他,他就約她來這邊,給她烤肉,給她買飲料,帶她看樹林裡美得像油畫一樣的二月蘭。
等著等著......
虞淺就出國了。
這麼多年,程驍南也沒再來過。
當年可以燒烤的岸邊已經立了告示,說禁止明煙明火燒烤野餐。
程驍南把車窗按下去,任春風攜著草木清香吹進來,指著不遠處一片木欄涼亭給虞淺看:「原來那邊是一個特別破的小商店,牌匾都沒有,用白色油漆在磚牆上寫著『商店』字樣,現在改得居然還不錯。」
虞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確實不錯。
還有人站在涼亭里,用手機自拍。
程驍南想起什麼似的,忽然一笑。
「笑什麼?」
「你回國之前,我夢見過帶你來這裡,現在也算是,美夢成真了。」
幾年時間,程驍南已經把「Eleven」越做越大,名聲也漸漸傳開。
於是他開始嘗試,按自己的了解,向國外、向虞淺周圍的攝影以及模特圈子,傳遞自己公司信息。
但虞淺已經過了最缺錢的那段時間,對工作十分佛系。
後來,輾轉各方資源,靠著老程的關係和他自己的人脈,程驍南做了新的嘗試,他找上了彼得·潘相熟的設計師們。
漸漸地,彼得知道了「Eleven」,而且虞淺本人在幾個月後,終於親自向「Eleven」投了一份簡歷。
程驍南看到簡歷那天,很早結束工作,回到家裡。
他拼完一小份樂高,依然難以抑制自己的興奮,入睡後,夢到了這片二月蘭盛開的樹林。
「只是夢到來看風景?」
當然不是。
夢裡比現在這種靜坐在車上看花可刺激多了,他夢見他把她壓在蓬鬆的花叢里,解了她的扣子......
程驍南偏頭咳一聲,沒明說。
下車遛彎時,遇見當地的一位老大爺。
聽老大爺說,這邊都在規劃重建,保不齊今年這片樹林也要重新修葺,聽說是要變成一個小型森林花園。
「這些花還會在麼?」虞淺突然問。
「那可說不準嘍,這東西又不值錢,最普通的雜草野花了,花期又不長只有春天開。要是上面撥款重修,怎麼也得種些觀賞性高的的花。玫瑰百合不種,也該是串串紅、千頭菊花吧?」
這片林子老大爺年年看,看了幾十年,估計也看膩了,語氣里多有期盼。
他希望能重新規整,變得更高級點。
但對程驍南和虞淺來說,還是二月蘭更有意義。
程驍南低頭和她耳語:「還好你是去年回來,再晚可能看不到了。」
一切都趕得及。
挺好。
回去前,老程打來電話,問程驍南和虞淺要不要回家裡吃午飯,阿姨買到了新鮮的生蚝和三文魚,可以做刺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