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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一下子站了起來,可是她那肚子已經快足月,一站之下就是一疼,煞白著臉問道:「這些日子我出不得門,你怎麼不早說?她什麼時候搬出去的,搬到哪兒去了?還不快說!」連疼帶急,那汗呼呼地順著鬢邊滴下。
孫紹祖也嚇著了,一邊讓人請大夫,一邊道:「你別急。因著你就是這幾天的日子,表妹與孫太太都不敢告訴你。說是你表妹的一個什麼老管家,接了她去林家的老宅了。」
迎春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如果是林老管家接的黛玉,那還真是比留在孫家更利於她養身子。精神一懈,才覺得肚子上的疼竟忍不得了,不由叫道:「快,快些扶我去產房,我怕是要生了。」
司棋與繡橘兩個都還是姑娘家,可是迎春身邊本就沒有什麼信得過的嬤嬤,少不得忍了害怕,隨她一起進了產房。迎春只覺得自己原來收的什麼生子資料,相對於真正的生產來說,簡直弱得不是一點半點,這種痛,簡直無法用語言來描繪與形容。
孫紹祖的通房們已經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讓迎春給收拾得服帖起來。現在聽說迎春要產子,也都想著來老爺跟前討個好,獻個殷勤。
不想孫紹祖也是被洗過腦的,不光不感她們的情,還覺得這些人就如迎春所說,是想著乘機動手腳,要害了自己長子的,一聲令下上這些人有多遠滾多遠,沒事都回去誦經給太太與大爺祈福去。
他這邊的聲音不小,卻也壓不住迎春呼痛之聲,倒讓孫紹祖在冬日裡一身一身地出起汗來——他這裡剛得了官,媳婦可千萬不能出事。要不他還得守妻孝不說,誰知道沒了這個媳婦,那兩位大人還認識不認識自己。
就這麼想一陣,出身汗,再想一陣,又嚇得轉圈。孫紹祖再興不起與迎春爭高下的心思,只覺得這個媳婦只要好生地活著就好。
也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反正夜已四合,周圍除了梆子聲聲已經沒有別的動靜,才聽到產房裡迎春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孫紹祖剛想問是怎麼了,就聽到一聲細細的嬰兒哭聲,如天籟般傳進耳中。
就在他等得不耐煩,想著自己是不是進去看看之時,司棋隨著一個穩婆出來了,那穩婆手裡抱了個大紅的襁褓:「恭喜老爺,喜得貴子。」
孫紹祖美得嘴角都合不上:「好,好。有賞,重重地有賞。」
沒等他把孩子看周全,司棋已經讓穩婆把孩子抱回去了:「現在風大夜寒,還是別吹著少爺的好。」
「是,是,你說得是。」孫紹祖現在對迎春的兩個大丫頭也是客氣有加:「你們服侍太太辛苦,也有賞。」
司棋撇撇嘴:「我還當老爺只記得少爺。」
孫紹祖就有些訕訕:「你們太太現在如何?」
司棋道:「太太累了,怕是得休息。老爺也回去歇著吧,太太這裡有我們呢。」
孫紹祖不覺得司棋態度不妥,只在心裡想著自己已經有了兒子,也該去祠堂里向祖宗報告一聲,還有兒子的名字,自己是不通文墨的,倒是明日讓太太再想想才好。還有別人的兒子要辦洗三、辦滿月、辦周歲,只是自己在京中並不認識什麼人,怕是會委屈了兒子……
迎春那裡睡了個天昏地暗,再醒時才看過自己掙命生下的小東西。紅乎乎的小臉,肉嘟嘟地小下巴,並沒有什麼象猴子呀、好醜呀之類讓人感嘆的地方,倒讓迎春覺得怎麼看怎麼是個俊小伙。
果然是自己生的自己疼,迎春自嘲地笑了起來。
就是還在獄神廟裡的賈家人,也藉此多吃了頓好的——平日裡就是迎春打發人給他們送飯,也不過是保證讓他們吃飽,比那廟裡給他們備的略好一些。可是現在迎春生產,孫紹祖覺得總該讓她娘家人一齊高興一下,大手一揮之下,給這些人送了些雞魚過去。
不想明明是好心,倒把這些人嚇了一跳,尤其是邢夫人與後關進來的尤氏,本就見識短,只聽說過有斷頭飯一說,現在見菜式豐盛,竟不敢吃了,只哭喊著不想死。
來送飯的婆子聽得氣道:「我們太太剛生了我們家大爺,老爺想著讓太太奶奶們一起樂一樂,怎麼太太奶奶們倒哭起來了?敢是嫌棄我家的飯不好,等我回去報給老爺,下次別做這齣力不討好的事!」
諸人聽了才知端的,也有探春、惜春、李紈等人上前來問迎春可平安的,也有邢夫人之流擦了淚直接用飯的,還有聽了消息只管木木發呆的。
那婆子心細,小心地問道:「怎麼不見二太太與我們舅奶奶?」
李紈搖頭道:「回去先別給你們太太說,她坐月子的人經不住。說是太太與鳳丫頭,都放了利子錢,重利盤剝之罪,已經押去大理寺,不能再關在這裡了。」
婆子回來向孫紹祖一學,果然不讓她學與迎春,就是迎春房裡的丫頭們也不許知道。再往獄神廟裡送飯,一律從大廚房裡走,不必再走太太的小廚房。
自此孫家上下,把榮國府的消息瞞得風聲不透,就是宮裡傳來元春沒了的消息,也不使她知道。又因著孫家京中並無親戚,原來與孫紹祖走動的人家,落馬的多,還得勢的少,他也不欲再與那些人交往。
想來想去,只把喜信報到了李、孫兩人府上,又央了孫家的下人帶了,親去林家老宅遞了喜信。
由是洗三之日,不得不過是李太太與孫太太,黛玉那裡來得是林老管家的媳婦。她對迎春倒是感激,看到迎春這裡沒有什麼得力的嬤嬤,自告奮勇地替迎春張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