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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賈代善也反思過,自己所以會給賈赦去那樣的一封信,還是因為自己的抽風期沒有完全過去,若不然那封信的措詞不會那麼哀怨,用語不會那樣欠陽剛。不過他一向都是不承認自己會抽瘋的,只當自己沒有寫過那封信就算是過去了。
可是接到信的賈赦卻不能當這封信不存在。他看完信之後先是把王家的厚顏無恥大罵了一通,然後才灰溜溜地找賈敬商量對策:「大哥,親哥。雖然說咱們兩家是武將出身,可是您也知道,兄弟我小時學的就是花拳繡腿,這又一下子摞下了這麼多年,別說是武舉人武狀元,就是童生我也過不了呀。」
賈敬對賈赦的水平還是知根知底的。可是自己叔父所怨也不是沒有道理。既然他老人家已經決定下來的事情,現在的寧榮兩府,還真沒有人敢說反駁的話。於是他只好同情地對賈赦道:「你先別急,左右這武科也是三年一試,並不如文科一樣,每年都有童生試。你且先練習著。」
賈赦快哭了。他來找賈敬,不是想知道自己如何能考過武舉,而是想知道怎麼樣不用參加武舉好不好!
賈赦自己認為回金陵這一遭,自己辦事也有長進,成效也算是顯著。只等著一開春,看著新添置的祭田種上了之後,就可以打道回府,重新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了——這貨已經把賈代善說讓他去京營里歷練之事給選擇性地忘記了。
可是怎麼就出了王家那麼臉大的一家人,惹誰不好非得惹他老子。再說別人惹了你,你怎麼不自己懟回去,怎麼不進宮裡向聖人告狀去?沒事怎麼就會折騰我呀!賈赦只敢在心裡把自己的老子埋怨一頓,就是對賈敬也不敢說出來。他說的是:「可是哥,親哥,我得從哪兒練呀?」
原來是為了這個,賈敬就鬆了一口氣,還當賈赦是想著讓他給叔父求情,不考這個武舉呢(大霧呀大霧)。他是經過科考的人,就算是文武殊途,可是對武舉的內容也還算是知道些:「其實也簡單。武舉分了外場與內場。外場就是武藝騎射之類,那內場也是策論與武經。比起文舉來,對策論的要求沒有多嚴格,武
經你也只要記熟了就行。主要還是得打熬力氣,還得多練習騎射。」賈敬打量了一下赦,覺得以他現在的身板,還真是夠嗆。
這就已經夠讓賈赦的小臉發白的了,他現在相信,他與老二一定是前生的仇敵,他才會這樣不遺餘力地坑自己,要不怎麼他岳家人不安份,卻得自己來考這個武舉呢?不行,自己一定得給父親寫信,不能讓老二閒著,自己這個做兄長的都要考武舉了,那老二的文舉也該考起來。
這就是離得遠,消息不暢造成的誤會了。賈政在莊子裡吃的苦,一點也不比他少。早起擔水的數量變成了十擔,每天還得把代善小廚房用的柴都劈出來。說是自己不會劈、劈不出來?呵呵,你是想餓死你老子還是想不讓他喝藥,等著他病發身亡?自己選一個。
在此期間,賈政的所有策論、試帖詩、經義都全都被放在一邊。譚震每時每刻在他的身邊,給他上下五千年地講宗族的重要性,講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講身為家族成員的一份子,應該怎樣把家族的小事、凌駕於夫妻感情之上,講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總之是沒過上三天,賈政已經深刻地認識到,自己是上了王氏的當,受了王氏的騙,不該為了自己的岳家而挖自己家的牆角。
於是譚震的話風又變了,他開始上下五千年的講擔當,講道義,講一個男人任何時候都應該有的責任感。遇到事兒就推到女人身上,不管那女人是你媽還是你媳婦,那算是什麼男人?一個不是男人的人,你是個什麼,怎麼沒和戴公公一塊去工作呢?
然後賈政深刻認識到,自己不光是上了當、受了騙,沒有分辨能力,還推卸責任,沒有一個男人該有的責任感。即對不起自己的小家,更對不起整個賈氏宗族……
幾次三番下來,賈政已經深深處於自我否定之中不能自拔。他又不象賈赦,身邊還有一個賈敬能一起討論一下對策,有的只有一個視他如空氣的父親,還有個時刻不忘記冷嘲熱諷的先生。
就在賈政迷失自我之際,賈代善這邊迎來了一位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客人。說是意料之中,是因為他知道自那日自己與太子面前狂刷好感之後,太子的心腹定是會找上門來。而意料之外則是,這人來得太早了些。
看來太子還是有些沉不住氣呀。代善在心裡感嘆了一下,對著李要道:「快些將承恩侯請到花廳,讓人來服侍我更衣。」
來人正是代善口內的承恩侯,也是太子殿下的親舅舅,先皇后之兄。這位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自己的老子剛得封了承恩公不久,就因傷心先皇后之薨一病不起,然後纏綿病榻不上一年,還沒等太子得封,就追隨自己女兒而去。
也是為此,當今在封太子之後,將那承恩公的爵位只降了一等,由其承襲承恩侯之位。若是一般的人,應該是覺得一塊熱乎乎的餡餅砸到了自己的頭上。可是賈代善知道,這位承恩侯並未做此想。
因為人家這位可不是一般的二世祖,而是自己在科舉之路上一路衝殺到了三鼎甲之列,是他自己那一屆的榜眼!在那承恩侯的爵位落在他頭上之前,人家已經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若不是做了承恩侯,說不定現在的內閣,都有人家一個坐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