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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丫頭?」最先回過神來的賈母,不確定地叫了王熙鳳一聲,那聲音里的疑問, 也是除了王熙鳳以外所有人的心聲。
很好, 別人震驚與否王熙鳳不管, 可是她很滿意自己一句話帶來的效果。反差大?反差大好呀,才好讓人看看赫赫揚揚的王熙鳳,已經被賈璉給欺壓成了什麼樣子, 到時不管自己再提出什麼要求, 都能讓人接受了吧?
「老太太,」隨著這一聲喚,王熙鳳一臉地絕望與傷心:「這秋桐是璉二爺得用的。現在不過是為了一頓飯, 璉二爺就是如此, 若是將秋桐打發了, 日後, 日後……」餘下的未竟之意,由著眾人自去腦補,王熙鳳只負責那眼淚掉得更猛烈一些。
話說是誰給她帕子上抹的生薑,味也太重了,若不是剛才賈璉踹翻了飯菜,都得讓人發現了,下次得想著改進一下。
腦袋放空的王熙鳳,聽到了賈母沉重的嘆息了一聲。都是做女人的,也都知道這後院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現在看,這鳳丫頭還真是讓璉兒給拿住了,要不原來那樣霸王似的人,怎麼會如今只能流淚?
可是王家出來的女人,真的那麼好讓人拿住?怎麼原來幾年,她就那麼有底氣讓璉兒退了一射之地呢?疑惑地看了王熙鳳一臉的病容,又哭得雙目如桃,賈母再次嘆息一聲,這女人到什麼時候,也得是男人想給你體面的時候,才有體面,一旦男人不在乎了,也就只剩下哭了。
璉兒怎麼就突然不待見鳳丫頭了?賈母還是想不明白。眼睛恰巧看到了縮在王熙鳳腳邊自己哭泣的巧姐兒。電光火石之間,她想到了一種可能,也是王熙鳳向她求人、去東大院接人時屢屢提到的:子嗣!
是了,王熙鳳嫁進來七八年,只得了一個巧姐兒,之後再沒開過懷。沒有兒子,又沒有了男人的寵愛,她還能張揚到哪裡去?
「苦了你了。」自以為想通的賈母,瞟了還跪在地上的秋桐,只見那臉上沒有二兩肉,身子也是單薄的,不象是好生養的樣子。這樣的人留著也好,若是她也生不出孩子來,那到時這府里的爵位,可不就是……:「只是挑唆著爺們與主母治氣,也不能就這樣放過了她。先打上十板子,再從今日起,把秋桐的月例革半年,再讓她日日給鳳丫頭跪兩個時辰念經祈福。璉兒,你可捨得?」
都不等賈璉說話,秋桐已經自己把頭磕得山響,叩謝老太太不賣之恩了。賈璉看著奴顏婢膝的秋桐,再看看怒目自己的平兒,最後看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王熙鳳,還能說什麼?把頭也碰到地上,向著賈母道:「多謝老太□□典。」怎麼就把事兒鬧到這一步了呢?
那邊王熙鳳看賈母的處置下來了,也算是心滿意足,才再次開口:「謝老太太疼我。只是我還有一事,想求老太□□准。」
現在賈母已經怕了王熙鳳求她,每次一求自己,總是讓她老人家不知是應好還是不應好。可是這麼多人在場,她也不能直接不讓王熙鳳說話,還得面帶慈愛的說:「你這孩子,有事只管與老太太說就是,還說什麼求不求的話。」
「如今我的身子老太太也看到了,這院子裡是個什麼情形老太太也知道一二。我本來想著挨一天是一天也就算了,可是還有這樣一個讓我放不下心的,」說著那腦袋向著自己的腳邊看去,可憐哪裡抬得起身子,不過大家也都隨著她的眼神,看到了還自己默默哭泣的巧姐兒。
小孩剛才是被嚇得狠了,一大群人進來得又急,更讓巧姐兒只能縮在王熙鳳的腳邊。現在一看,一身的嬌黃襖裙皺巴著,頭髮也已經揉搓得毛燥。雙丫髻一個還保持著髻的形狀,另一個已經半散了,髮絲搭拉在胖乎乎的小臉上,大大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小嘴唇被自己的牙咬住了,好讓自己的哭聲不傳出來。
見到大家都看自己,巧姐兒的小身子又縮了一下,仿佛想著找自己娘的懷抱。可是王熙鳳此時再是心疼,也顧不得抱她,只好想著日後再對自己的閨女好些、再好些,彌補自己今日不得不利用孩子之事。
王熙鳳的話並沒有說完,只聽她接著道:「所以我還得拼命地挨著。可是老太太看,這裡可還能養病嗎?」
賈母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王熙鳳笑得淒涼:「不拘是我的嫁妝莊子上,還是哪個庵堂,求老太太指個清靜的地方,讓我出去養養吧。老太太不看別的,只看巧姐兒現在的年紀,孫媳婦實在是捨不得讓她成了沒娘的孩子。」
「不行!」賈璉沒等賈母開口,已經打斷了鳳姐兒的話,不知道怎麼地,他就是覺得如果這一次讓王熙鳳走了,她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賈母看著王熙鳳,希望二人的事由著二人自己解決。
王熙鳳看向賈璉,可就沒有對賈母說話那麼客氣:「璉二爺是怕我帶了嫁妝走嗎?到今日我也不怕笑話了,璉二爺不如點算點算,看看我那嫁妝里還剩下些什麼?若是璉二爺擔心我走了沒有錢用,只管自己開了庫房取就是。」
一句話說得賈璉臉都脹紅起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她怎麼敢當著這些人的面說這樣的話!說什麼她的嫁妝不剩下什麼,那也是給府里花了,自己花了幾個?還有自己的月錢,還不是因為她不搭理自己,自己為了氣她才交給秋桐收著。
賈母等人眼睛都看著賈璉呢,見他面色變來變去,就知道王熙鳳所言就算是有不實之處,可也一定不是無的放矢。邢夫人不得不拿出嫡母的款來,對著賈璉喝道:「不長進的東西,就欠你老子捶你。花老婆的嫁妝,還把月錢給個通房收著,幾輩子的老臉,都讓你給敗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