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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夫人與王夫人都坐在賈母下手,看著賴嬤嬤唱念做打。這個老奴才因是老太太的陪房,在府里除了老太太,沒有一個人看在眼裡。邢夫人不必說,賴嬤嬤待她不過是面上好看。就是王夫人管家之時,她也時不時地夫人討個人情、說句好話,讓府里的奴才們都念著她的好。王夫人對下人寬縱,多少也有些不願意人都被一個奴才收買去的意思。
現在聽說大老爺抄了她的家,二人心裡未嘗沒有幸災樂禍之意。只是邢夫人擔心賈母因此事惡了賈赦,自己可能會被遷怒。王夫人是聽說早晨的時候賈政曾經去過東大院,再聯想起中午賈政對自己所說三事,怕裡面也有賈政的首尾。
正在各懷心事之際,賈赦與賈政兩兄弟一起進了屋子。賈母看著賈赦,眼裡就出火,手裡的茶杯也衝著賈赦扔了過去:「你是看不得我老婆子好是不是?現在抄了賴家,是不是明天就得把我老婆子的屋子也得搜上一搜?」
賈赦被自己老娘當面下臉也不是一次兩次,可是都沒有這次這樣覺得委屈:「老太太怎麼不問問這個奴才做的好事?」
賈母就是一愣,賈赦在她面前一向馴服,今天居然直接對著自己叫了起來,讓她有些接受不了。賈政見了,忙上前道:「兄長也是聽說老太太要查家裡犯舌之人,這才為老太太分憂。誰知查來查去,竟是賴家起的頭。兄長想著老太太一向對賴家信任,不願意因他們污了老太太的清名,才親自去賴家查看一番。」
賈政說到這裡,對著賴嬤嬤搖了搖頭,面上的表情要多失望有多失望:「誰知這賴家膽子也太大了。不怪兄長生氣,就是我看了賴家的行事,也覺得兄長抄他們家抄得晚了。」
賴嬤嬤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賈政嘴裡說出來的,她們一家因老太太偏心之故,對賈政和他一房,比對賈赦的大房客氣多了,怎麼二老爺竟不領情,現在還落井下石?
「老爺,奴才一家對府里忠心耿耿,定是有人陷害奴才一家子。」賴嬤嬤打算先攻略了賈政,那就是一個讀死書的,應該比混不吝的大老爺好忽悠。
賈政搖了搖頭:「你說你對府上忠心耿耿,可是為何到現在還有挑撥我們兄弟情分?這也就是兄長大度,若是兄長因你這一個老爺,而對我產生芥締,你可擔得起?還說自己沒有犯舌?」
賴嬤嬤也呆了。從國公爺去世之後,府里不是就這麼叫的嗎?連老太太都默認了,怎麼她今天叫出來,就變成了犯口舌了?
賈母也對賈政的說法不能認同,在她心裡,賈赦已經得了爵位,占了大便宜,那賈政在府里當個家、做個主怎麼了?可是小兒子怎麼自己今天竟要退卻了?沒反應過來的賈母,被賈赦塞了一手的賴家的帳本:「老太太看看,這狗奴才的家產,都快趕上府里十年的收益了。」
看著手裡的帳本,管過家的賈母,如何想不明白這裡面的財產是從哪裡來的?好大的狗膽!憤怒的賈母,覺得自己受到了賴嬤嬤的愚弄,可是這個奴才知道她太多的秘密,現在卻是不好處置。
賴嬤嬤跟了賈母一輩子,從賈母臉上看出了她對自己的不滿,忙痛哭道:「老太太,奴才是豬油蒙了心,求老太太放過奴才這一次。奴才定會給老太太做牛做馬地報答老太太。」咱原來可也給你做過牛做過馬。
她話里的意思,賈母聽出來了,賈政猜出來了。上前一步,賈政輕蔑地看了一眼賴嬤嬤:「你是老太太的陪房,給老太太效命,本就是你的本份,竟還要在這裡和老太太邀功嗎?」
轉身向賈母道:「老太太,這個狗奴才,現在就持功挾制主子。現在還有老太太和我們,若是哪天小主子們當家,還不得讓這狗奴才作威作福。」
賈母沉默。眼前的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可是證據擺在面前,又容不得她不立即做出決斷。可是賴嬤嬤知道自己的秘密太多了,不能送官,就是出府也不行。
「老大,你覺得這奴才應該怎麼處置?」賈母將問題推給賈赦,你不是有本事把人給抓起來嗎,現在說說怎麼辦吧。
賈赦不是賈政,他不知道賈母有把柄在賴嬤嬤的手裡,所以一點負擔也沒有的說道:「這樣背主的奴才,自然是送到官府。偷竊主人十兩銀子就是死罪,他們家裡的家財以十萬計,全家死一百次都有餘了。」
賈母氣得想把賈赦重新塞回自己肚子裡,賴嬤嬤倒覺得這是威脅賈母的好辦法:「奴才對不起老太太,奴才全家願意去官府伏罪。」
賈政覺得,賈母一向看不上賈赦,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現在不是糾結這件事的時候,他還是得拿出自己的態度:「兄長,這奴才在府里的時候不短,兩口子一個是大管家,一個是管家娘子,怕是不好送到官府去。」
賈赦這才後知後覺地道:「嗯,你說得對。只是這樣的奴才,是不能留在府里了。」
賈政看都不看地上臉色發白的賴嬤嬤,對賈母道:「賴嬤嬤一家服侍了老太太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太太不如放了他們一家子的奴籍,再賞他們些銀子,讓他們遠遠地投靠親戚去吧。他們原來也沒少為府里迎來送往,再呆在京里,他們自己也不自在。」
這還是自己那個小兒子?賈母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賈政,只從他眼裡看到了一抹堅定。再看看一臉沒聽明白的賈赦,自己想讓賈政當家作主的思想更加堅定了:「嗯,就這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