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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這邊卻沒有如此悠閒的心情。他對自己的學問再是自信,可也只是建立在自己與原來的自己對比之上。那位譚先生,可是一點也不會給人留客氣的主。找出了書,卻是不知道該先看哪一本的好。讀經義吧,那位譚先生似乎歌賦也來得。看格律吧,又怕人從時政里論起。
如此拿不定主意之下,只好抓著書發呆。周瑞已經歇了一會兒緩過氣來,不想讓吳新登專美於賈政之前,少不得上前來支應。見賈政只拿本書發呆,道:「二爺可是今日累得狠了,不如先好生歇上會兒子,日子還長著呢,那書什麼時候看不得。」
因為早晨周瑞著實賣力,賈政也不怪他:「你知道什麼。老爺說那個譚震要過來。你也知道他素來是個不講情面的。如今老爺又對我有些看法,若是讓譚震在老爺面前說上兩句。你只想去。」
周瑞就無端打一個寒顫。他也是知道這位譚先生的,幾次與賈政見面,都讓賈政回書房後大發雷霆,也就不敢再勸,只小心地在一邊服侍筆墨。
代善也知凡事得有個度,若是一次把賈政累得狠了,怕他心生逆反,於是這一日就只讓他擔了水,並沒有再讓他劈柴。
第二日賈政又讓吳新登從床上叫起,他說得好:「昨日周哥跟著二爺,奴才也不能躲懶,今日就讓奴才跟著吧。」
好吧,奴才們可以換班,賈政卻只有一個。嘆了口氣,賈政帶著吳新登再次來到了廚房。昨日的水桶還擺在那裡,給他們數數的人也早早地等著了,還打千向賈政問好:「今日二爺來得準時。」
賈政無心理他,只叫上吳新登就要走。不想那吳新登也是憑生第一次與這扁擔親近,少不得高一下低一下地鬧了半會兒,才算是知道周瑞昨日怎麼得了二爺的青眼。
到了井邊又是一難,概因吳新登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把那水桶從井中打得水來。賈政無法,只好放下主子的架子,親自按著昨日周瑞行事教他。這才知道看人挑擔不吃力,只看昨日周瑞三擺兩擺,那水桶就得了水重新立起,可是他卻怎麼也不能讓那水桶先斜過來。
賈政急得滿頭是汗,還罵吳新登:「蠢材,昨日周瑞也不過是看了一次,也就會了。怎麼教了你這么半天,你還是如此不中用?!」
氣得把手就是一撒,只聽撲通一聲,卻是那桶離了勾子,直直地墜入井中去了。賈政又氣又怒,淚水不要錢的掉了下來:想自己也是金尊玉貴長大的,怎麼到了自己父親面前就如此不值一文起來。
正沒頭緒間,那個給他們數數的人過來了:「等了二爺這半日,還沒見二爺回去。小的怕出了什麼事,特來看看。」
出事,怕出什麼事?難道是怕自己掉到井裡了?賈政心下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剛想行動,又覺得身上冷風吹來,遍體生寒。若是真按著自己的想頭做了,那井水怕是比外頭這風還冷得多。那念頭也就隨著風飄遠了。
第164章
日子如此悠悠幾日, 都在賈政與水桶的搏鬥之中度過。這只是外人能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地方,賈二爺還與書本搏鬥來著, 可那譚震一向是天馬行空的人物,賈政的書也就看得東一榔頭西一棒槌。
怕什麼來什麼,這天賈政請完安後,剛看了兩頁《中庸》,賈代善那邊已經有李要過來請他, 說是譚先生到了,代善讓他過去見人。
賈政聽得頭髮麻, 可是父親召喚,他也不好遲疑。只好又是換衣服, 又是去茅房地折騰了好大一通。李要只能好心地提醒他:「二爺, 老爺還等著呢。若是二爺再不快些,怕是老爺會不高興。」
如此賈政才一步一挨地向著主院而去。走到正房前,老老實實地等著李要自進去通報,自己忐忑地站在那裡, 不知道譚震這次會從哪個方面給自己一擊。
聽了李要的通報,賈代善就衝著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把賈政帶進來了。李要出門一看,快十月的天了,賈政額頭竟然出了一層細汗。剛想著問問是不是哪裡不舒坦, 賈政卻已經問道:「父親現在可是得空?」
李要也就把自己關心的話咽回了肚子, 邊替賈政打帘子, 邊把自己的身子低下去:「二爺請。」賈政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板正了麵皮,邁著不急不緩地步子進了屋。
賈代善坐在上首,下首一人看起來比賈政年紀大上十來歲,並未留須,一看是位鼻直口方、雙目有神,神態自然的人物。見賈政進門,他也站了起來,等賈政給代善問了好,才對著賈政拱手做禮:「世兄別來無恙?」
賈政的嘴角就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回身行禮:「見過譚先生。」
賈代善等二人寒喧完了,才道:「即瑜此來,也是受了為父之邀,會留在莊子裡與你一起探討學問。你二人不妨多切磋切磋。即瑜世情上比你通些,你不可拿大。」邊說自己邊想,也不知道是那個給這譚震起的表字,聽起來不是覬覦就是鯽魚,怎麼都讓人覺得這表字起得太開玩笑。也可能是這小子自己取的,難道是在自比諸葛?看來是楊修一般的人物。
現在倒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光賈政那臉色已夠一觀:就見賈政聽說譚震是要留在莊子上,身形都是一僵,再聽說要他與譚震切磋,那眼神飄忽的,誰都能看出他的心虛。
這譚震倒是怎麼賈政了,給他造成這樣大的心理陰影?賈代善不得不再次翻看原主的記憶,可是只能知道原主因譚震年紀很輕,所以對他還不是很信重,平日也就讓他給處理一些日常的公文。至於機密之事,多是找另外兩個跟他多年的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