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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賈政還有那裡跟自己較勁,喚他道:「老二,日後你跟著譚先生,要以師禮待之。」
賈政無法,只好站起身來,向譚先生行那弟子之禮。譚震也不敢拿大:「我雖痴長世兄幾歲,不過還是平輩論交的好,日後攀談也不至拘束。」
代善自是沒什麼意見,只知這譚震一來,自己在莊子裡的生活怕是不會太過寂寞。賈政臉色也好轉了些,他可是生怕譚震堅持,若是自己真的拜到譚震門下,那日後還不得日日如此刻一般受這廝的□□。
又說一會兒閒話,賈代善就身子乏了,讓賈政好生招待譚震,自歇下不提。
譚震又說自己日後要與賈政一處讀書,那住的地方不宜太遠,自己也沒帶什麼人過來,正好賈政院子裡還有兩個小廝,不如二人同住一院就好。
就算是沒有正式拜師,可是賈代善也交待賈政以師禮相待了,所以對譚震的要求,賈政只好捏著鼻子應下。只吩咐自己的兩個小廝周瑞與吳新登,在這譚先生面前萬萬不可拿大,要恭敬再恭敬。
周瑞兩個雖然不明白自己主子明明與這譚震不大對付,怎麼會對人如此客氣。可莊子不比京中,想著打聽賈代善院子裡的事情比登天還難點,只好按自己主子的吩咐,小心服侍這位突然間多出來的爺。
日子便如賈代善所想的那樣,精彩紛呈了起來,據下面的人來回報,每日裡賈政一起床,人家譚震也不睡了,跟著一起起來。他的記性也好,賈政一邊走,他就在一邊念念有詞,不管是經義還是史書,只管在人的耳邊嘮叨。
好不容易等著賈政挑完了水——這個得說一下,也不知道賈政現在是挑水越來越熟練了,還是讓譚震給嘮叨得想著快些逃過他的魔音貫耳,賈代善不得不把他每日裡挑水的量從三擔增加了五擔——譚震就再與他一起回到兩人所居的西側院,還非得拉著人一起打什麼五禽戲。
聽得賈代善都怪同情賈政的,不過也只限於同情,並沒有制止,只讓人把他特意安排給賈政燉的補湯給送過去,還得是在他親眼看過之後再送。
也是賈代善在莊子裡無事,以折騰賈政為樂,才想出這樣的點子(話說代善覺得,賈政的原型說不定真是作者的親爹,要不一書的人不是這個病就是那個臥床,可是遍翻前八十回,賈政他就連個噴嚏都沒打過。這是題外話)。而且他發現這個便宜兒子別看說是好讀書,可是那身子骨還是不錯的,也就不費那個心,讓人給他使什麼換料的高湯之類,反正就是上頓粥下頓粥地送。
就連賈政都以為這是他父親關心他,可人家代善不過是找了個法子把那清腦丸給賈政吃下去。反正他們現在還在孝期,說是補湯,葷腥是一點也沒有的,左不過是一些粥里擱上點核桃芝麻之類。這樣的東西吃上一天兩天還好,若是吃的時間長了人,人人都會絮煩。可是代善讓人送過來的,可是長都所賜,賈政不應該推辭不說,最好還能吃完。
於是賈政悲催上加悲催,還有苦無處訴。好在後來他也發現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把自己父親送來的補湯之類,分潤些給譚震。可是這人就沒有一次表現出絮煩的,把分給他的喝得精光不說,還連贊此湯不是凡品,喝後提神醒腦。
這個還不是重頭戲,真正讓賈政欲哭無淚、求告無門的,是在兩人真正的讀書時間。沒錯,早晨那是譚震單方面灌輸,還都是想起哪本念叨哪本地愣灌。等到正經讀書的時候,才是他全方位輾壓賈政的時候。
就拿讀史來說,他是要求賈政與他讀同一篇、同一處。然後兩人就一起讀。讀完了,那咱們兩個開始探討吧,學問嘛,總得教學相長,有爭論才有進步。然後賈政就得開始說——人家譚震是要賈政師禮相待的,哪有老師先說的道理。
於是賈政就說了,今天咱們讀的這個是秦史呀,然後秦始皇是多麼多麼不得人心呀,所以秦才二世而亡,這就是失道寡助了等等等等。
然後譚震就會微微一笑,你看書很用心呀,都知道秦二世而亡了,不錯不錯。誇得賈政自己先心驚膽顫一下,他好歹也是讀了十多年書的人,要是還不知道秦二世而亡,那還讀個什麼勁呀。
接下來就是譚震的戲肉了:你說秦二世而亡,這是因為失道寡助,這個我要與你探討一下了。秦是因何失道的?他們為何明知道有些舉動,比如修長城呀、還有修秦直道呀的舉動是失道,還要去這樣做呢?還有就是他們做的這些事,既然是失道的,怎麼後世的君王,不把他們修的那些東西給拆了、給毀了,反而還在那個基礎之上又繼續修建呢?
這下子又成了賈政傻眼的時間。可是譚震還沒結束呢,他還有疑問呢:這樣失道的人,怎麼還能統一六國,難道僅僅因為兵精刃利?還有六國有連縱之計,也讓人很是不解呀……
如此一番下來,賈政基本只有出氣的份,沒有反駁的餘地了。於是賈政只好虛心向著他請教:「那不知道先生有何高見?」你都說了這麼多,那你是怎麼想的呀?
譚震十分無辜地向著賈政笑笑:「正是因為不解,所以我才來與世兄探討呀。看來咱們下午還得多看些與此相關的書籍吧,不能只憑一兩篇文章就定一朝之興替,更不能人云亦云呀。」
得了,下午的學習內容也就有了,譚震還特別不要臉地和賈政說:「如此,不如世兄再做一篇關於亡秦之類的文章吧。等晚飯之前交給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