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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慣了這樣的日子,她怎麼肯再去榮國府里住到別人後院的抱廈里,還不是一人獨占,而是三春共享再說,讓人稱呼為大姑娘,顯示的是唯我獨尊的尊貴,可比那和別人一起排行的四姑娘,更得惜春的歡心。
她所有的這些,都是拜秦可卿生病所賜。所以明知道不該盼著秦可卿的病老不好,她還是願意自己侄媳婦別這麼快就好起來。因為在這兩月間,老太太也不是沒派人來接過惜春,卻讓尤氏用媳婦與小姑姑說得來,有姑姑在身邊陪著,媳婦病也輕快幾分給拒了。
榮國府此時還不敢與秦可卿背後之人撕破臉,聽說惜春在寧國府對秦可卿的病情有好處,也就做出一副理解的嘴臉,不再提接人之事。最為搞笑的,就是王熙鳳竟讓人不錯日子地把惜春主僕的月銀都送了過來。尤氏難得地當著惜春發作了一回:
「這算是什麼?難道還得我們知她們的情,謝謝她們沒忘記妹妹不成?就一年都送過來,你們主僕攏共也不過四十兩銀子,是夠打頭面的還是夠做衣裳的?!」
惜春倒沒說話,不過把那送來的銀子都賞了入畫與染筆兩個。尤氏又念叨她不會過日子:「這麼大的姑娘家,也該有些自己的私房。怕是這些年你也沒攢下四十兩呢。現在把銀子都賞了丫頭,你倒是大方。」
惜春沖尤氏吐了下舌頭,沒等尤氏再教訓她,已經開口道:「你去看看我那盒子裡,不是還放著你前兒給我送來的錁子?對了,還有蓉兒媳婦給我的銀票呢。這人也太會想錢了,一張紙竟能當錢花。也不怕人家畫出來蒙他們嗎?」
屋子裡的人都讓惜春的話逗得笑成一團。惜春見大家分明是在笑自己見識短,不依地去搖尤氏的手:「嫂子--」聲音一波三折,撒嬌的意味不要太明顯。
尤氏好不容易收拾起自己的笑容,忍不住捏了惜春的小臉一把:「平日裡懟我的時候,精明得不象話,今日也露了怯了。這銀票豈是誰想畫就能畫出來的?沒見這銀票四周一圈地花紋?那就是各家裡的印記藏在裡頭。這印記是什麼,誰家也不會告訴外人。」
惜春這才點了點頭,算是受教了。不過她還是沒有忘記會被榮國府接走的事,舊話重提地對尤氏道:「我不想去那府里,我不想住別人後院的抱廈子,我不想和別人一樣的打扮。」
尤氏有些無奈:「那邊老太太若是開口,我也不好駁回。好在現在中秋也近了,他們再來接,你只管小住兩日,等一進了八月,我就接你回來,說是讓你隨著我送各處的節禮可好?」
惜春這才不情願地應了。秦可卿心下卻翻江倒海起來:若是按著原著的時間,林黛玉早就該得了林如海病重的信,回南邊去看視老父了。可是現在她還在那府里住得好好的。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死,所以背後之人也暫時放過了林如海?那這兩個人之間還真是生死相依呢。秦可卿自嘲地笑了一下。
「蓉兒媳婦想什麼呢,也不理我與嫂子,自己偷著樂開了。」惜春見秦可卿無端發笑,自是要問上一問。這也是她不願意去榮國府的原因——在寧國府里,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問什麼問什麼,不用如在那府里一般,想問也不敢問,只能自己胡亂猜測。
「也沒想什麼,」秦可卿揮去自己腦中那不著調的想頭,想出了一個理由:「就是覺得,姑姑若是帶著婆婆替姑姑新置辦的東西去了,那邊的璉二嬸子定是會想,今年婆婆自己把錢都花到了姑姑身上,怕是不會再給那兩千兩銀子了。她是管家的人,該心痛了。」
尤氏已經撐不住,笑罵她道:「人人說你璉二嬸子促狹,誰知道你也是個不省心的。這樣的話也是能說出來的。」
惜春對秦可卿的話還是有些觸動的,向著尤氏道:「嫂子,我想著送二姐姐與三姐姐些首飾,不知道她們會不會生氣?」
尤氏搖了搖頭:「你想著她們固然是好的。我也願意你一直這樣心善。只是你得知道,現在不光是你,就是她們也都知道了你們之間的不同,所以你若是給的多了,怕是她們自己先就不自在了。」
「怎麼會!」惜春有些不服氣:「原本林姐姐有老太太貼補著,加上她從家裡帶來的,用的就比我們好。薛姑娘來了之後,用的東西也都不錯。現在若是我也帶了家裡的東西過去,不是更顯得二姐姐、三姐姐可憐?我是替她們著想,她們怎麼會生氣?」
秦可卿很願意看到尤氏無時無刻地教導惜春,讓她覺得兩個人之間會越處越好,將來也可以相互做個依靠。於是幫著尤氏給惜春解惑道:「姑姑也知道那府里給姑娘們用的不是頂好的。這也是婆婆生氣的地方,因為那樣的東西,還真是按著二姑娘與三姑娘身份配的,可不是姑姑的份例。現在姑姑得的東西,才是咱們這樣人家嫡女該有的。姑姑把這嫡女的東西送給二姑娘與三姑娘,她們是用呢還是不用呢?」
是呀,榮國府原來給自己的份例,竟然都是庶女的標準,難怪老太太總是私下裡貼補林姐姐呢,怕也是因為若是林姐姐與林姑父說了她在賈家的用度,人家父親會生氣吧。
想到了黛玉,惜春也就問了出來:「林姑父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秦可卿心下一驚:「林姑老爺?」
尤氏向她點了點頭:「前段時間你病著,就沒和你說。聽說先是來了封信,說是得了什麼病,想著接林姑娘回南去。誰知第二封信追著就來了,又說不用回去了,林姑老爺的病已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