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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也不與他廢話,只對那些來的人道:「開始吧。」那些人分出兩個看住了賴大夫妻,其餘的人已經翻箱倒櫃地搜撿起東西來。
這屋子雖然只是下人住的地方,可裡面擺放的東西卻也是賴家精心挑選的,好些都是在府里報了損卻進了他們的腰包。總是勞動所得,賴大家的此時也不計較自己是不是衣衫不整了,膝行兩步上前,直起脖子向著賈赦道:「大老爺這是做什麼,怎麼好不好地抄起我家來了?」
「你家?」賈赦一邊看著那些人把抄撿上來的東西遞到自己眼前,認出是府內之物,說出來的話里如有冰渣子一般:「你不過是個家生子,連人老爺我也打得賣得,什麼時候我榮國府的地方成了你家?奴才不得有私產,你知不知道?!」
賴大家的就知道自己是讓大老爺拿了話把兒:這處房子雖然府里分了他們住著,可是說起來仍是榮國府的產業,也就是賈赦這位家主的產業,還真不是她一介下仆能說是自己的。
賴大忙道:「大老爺說得雖然在理,可是老太太一向寬和,又是憐老惜貧的,賞了奴才老子娘體面,還望大老爺體諒一二。」
拿老太太壓人?可是這奴才卻不知道有今天這一出,可正是賈母的授意。賈赦心裡暗爽,並不命跟著的人停下,只問賴大:「說說吧,聽說你娘與你兒子閨女都不在這裡,是去了哪裡?敢是逃了?來人,去順天府里走一趟,只說我家裡出了逃奴!」
逃奴,那可是要掛影通輯下海捕文書的!賴大如何肯認了這個罪名,忙道:「並不敢逃,是老太太賞了奴才娘的恩典,給我那不成器的小子脫了籍。這才在外置了個小院子,奴才家裡總不能占府里的便宜不是。奴才的娘不放心,這才過去跟著照應一二。」
好一張利嘴!不過賈母有言在先,可是說了沒有給他們家小子辦理脫籍呢。賈赦一面打量著手裡的東西,正是一件原來在公庫中不見的擺件,完整的前朝玉堂春。想想把這東西放下,拿起桌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擺上的茶碗,摟頭就衝著賴大扔去:
「不占府里的便宜,那這些是什麼東西?難道老太太開了公中的庫房,讓你們挑的不成?還說你們家裡的小子脫了籍,國公爺這麼大的事情出來,你一個奴才不想著給府里報效,先給兒子脫籍,為的是什麼?怎麼府里主子一個也不知情?可是自己私下脫籍的?使了什麼手段,誰是給你經手的,哪個官兒這樣大膽收你的銀子,還不給老爺我快說!」
一大篇話下來,賈赦自己很後悔剛才怎麼就扔了茶碗,這嘴想潤一下都沒了傢伙事兒。
賴大讓賈赦問得啞口無言。他現在已經知道,大老爺此來定是得了老太太同意的:若是老太太不知情,這大老爺如何能知道他兒子還沒有正經地辦理脫籍手續?
賴大想明白的事情,他的婆娘也想得明白。可是現在不掙上一掙,自己家裡兩代人的心血可就成了泡影:「那是老太太應了我家婆婆的,聽到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大老爺自來孝順老太太,總不能連老太太的話都駁回。」
「順口說笑的話多了去了,難道老太太件件都當成真的不成?即是沒有憑據的事情,那就是逃奴了。來人,去把那三個逃奴給老子抓回來!」賈赦拿出自己混不吝的作派,讓人去抓人。
真以為自己不說,別人就不知道他們家置下的私宅在哪兒了?開什麼玩笑,就算是他從莊子裡抽出來的人來的日子短,可是人多呀!早把這些管事的人家打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賴大見大勢已去,也不與賈赦爭辯,只盼著自己的娘已經知道了信,此時去向老太太求救有成,能讓自己一家逃出命來。至於銀子,呵呵,只要他賴大還在府里,還怕沒有銀子?
只是想法很好,可是實現就沒有那麼容易。這邊剛把東西堪堪抄撿完,那邊賴嬤嬤與她的孫子孫女就已經讓人給帶了過來。那賴嬤嬤也是光棍的,對著賈赦就喊道:「大老爺就是看著奴婢不順眼,只管回了老太太打發奴婢就是,何必要趕盡殺絕?」一時又要大哭什么子孫不成器,她要到國公爺靈前哭國公爺去。
這一番話可是讓賈赦噁心得夠嗆:「你算個什麼東西,哪兒來的臉面到國公爺靈前?那些老姨娘們還都只在自己院子裡抄經呢!」
此言一出,賴嬤嬤就如讓誰卡了脖子一樣,哭聲都哽住了。賴大與賴大家的更是臊得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紅。賈赦也不與他們耽擱時間,只讓人把賴家的人的嘴都堵了,找間柴房捆起來看住了。
收拾了賴大家的出門,賈赦才發現自己讓人堵了街是多么正確的決定,那兩邊的人,已經快穿成串了:賈赦在賴大家的動靜不小,奴僕住的地方能有多高牆?自是有機靈的,想著去給賴家通風報信賣好。也有心裡有鬼的,想著把東西轉移了,不想都讓賈赦安排下的人給抓了個正著。
想通風的人賈赦沒去理他,只帶著人先從那些想轉移財物的人家抄起——反正能轉移財物的,怎麼也是管事一流或是採買上的人,這些人家挨著抄過去,也不會冤枉了一家。
就算是帶得人多,後來為了快些完事也顧不得分辨裡面有沒有那些奴才月錢攢下的,又把人分了好幾拔,可是還是直忙到了大天亮,才算是把整個后街都查抄了個遍。
賈赦按與賈母先前商量好的,讓人把這些財物都悄悄地先放到了賈赦自己的宅子裡:這裡面好些東西,已經讓人家王家賠過了,不好再從自己家奴才家裡拿回來。就算是現在王夫人的陪房都已經關了起來,可誰知道府里還有沒有她安下的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