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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沉吟一下,才道:「萬事只靠自己?那你兄長,怎麼就能封了世子之位,不用萬事只靠自己呢?」
賈政竟然笑了一下,可是想起面前的是太子,他那笑也就一閃而逝:「草民也曾經這樣問過家父。可是家父說,這是國法家法定下的東西,他也沒有辦法。只是草民的兄長,也得到軍中從大頭兵做起,若是沒有功勞那是連家也不准回的。能不能得了軍中眾人認可,全憑他自己的表現。」
這話賈代善也不是沒有與太子說過,可是見賈政如此心悅誠服地說出賈代善對他們兄弟二人的安排,太子心裡還是不由得感嘆一聲,怎麼人家的弟弟就這樣省心,可是自己的弟弟,就光想著奪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好在現在父皇已經看出了老二的野心,對他的行事也多有警示。這些說不得,又是得了榮國公之力。倒讓太子覺得這位榮國公行事,還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說他不親近自己吧,可是在父皇那裡給自己解圍的是他,促使父皇給自己兄弟換了參政地方的也是他,就是京里勛貴人家收拾子弟與族人,聽說都是聽了他的意見。凡此種種,說他不是在向自己示好,太子覺得自己想想都虧心。
可是說他親近自己,太子覺得更虧心。自己舅舅不過是去了他那莊子上三次,就讓他給打了回票不讓去了,說什麼總去的話他得老給父皇上摺子,太麻煩。可是自己現在每天就在替父皇批請安摺子,並沒有見過裡面有榮國公的一言半語。那就是上了密折。肯定是不管自己舅舅與他說了什麼,他都向父皇做了報備。
這樣的臣子,太子不由得搖了搖頭。他自己說不出賈代善做得不對,等他自己登基之後,自然也希望臣子能對自己知無不言。可是現在他還沒有登基,又希望賈代善能對父皇有所保留。
「你父親可與你說過,」太子琢磨了一下措詞才道:「若是你做官之後,該如何對待君上?」
賈政很想掏帕子擦一下汗,可是又怕君前失儀,只好強忍著道:「回太子,家父曾經說過,臣子待君上,唯有事之以誠。辦事能力有欠缺可以通過學習補上,可是這忠心必須從開始就立住了,這個是事後做多少事都補不上的。」
果然是這樣。聽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太子不知道該做何想。又與賈政閒談幾句,聽說他過完年就要出門遊學,還鼓勵了他一番,也就放他回去了。
出了太子東宮的賈政,才發現自己的後背都已經冰涼,顯見得剛才與太子應答之時,稱得上是汗出如漿。只是現在不是他擔心自己會不會得了風寒的問題,而是要回去與譚先生問上一問,自己應對的是否得體,回答的問題會不會給自己家裡惹麻煩。
因為賈政知道,若是自己回答真的會給府裡帶來麻煩,那自己的父親,說不定會親自把自己給扔出府門,再不認自己這個兒子。
太子等賈政走後,也看向內室,只見帘子一挑,承恩侯張頡已經走了出來。太子問道:「舅舅都聽見了?」
張頡點頭道:「自是聽見了。這個賈政,」張頡搖了搖頭:「這個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卻是與榮國公沒有什麼相似之處。」
太子也笑道:「原來榮國公說他讀書讀傻了,我還有些不信。可是現在看來,還真是一個實誠的讀書人。」話里調侃之意,讓張頡也跟著莞爾。笑過之後,張頡道:「可是他的話,卻也可信。」
太子點頭道:「的確。今日他不過是來東宮回年禮,並不知道我會見他。再說聽說他已經回京有兩日了,就是榮國公也不會知道他有今日一行。可見那些問題他的回答,也是出於心腑。」
張頡點頭:「我原也以為榮國公行事有些做態,現在看來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太子嘆道:「可是他現在更忠於父皇。」
張頡已經放下了對賈代善的成見,勸道:「我倒是覺得如此更好。就是因為他忠於聖人,所以聖人才會對他信任有加。而他現在所行之事,又處處於殿下有利,那他忠於誰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若有一日?」太子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張頡搖頭道:「若是殿下真的能按榮國公的提點而行,永遠不會有那一日。殿下不見近來,聖人對二皇子多有申斥,就連那賢妃也已經降了位份、去了封號?這可都是殿下行榮國公之法之後發生的事。」
太子重重點了點頭,不就是孝順、聽話,受得了兄弟的排擠,示父皇以弱嗎,他做就是。與將來幾十年的舒心日子相比,這幾年的不舒心算得了什麼!何況每次他受二皇子的排擠之後,父皇都會及時發現,還會一次不落地給他找回場子,讓他以為自己重新回到了那段由著父皇親自教導的時候。
是不是父皇也有這種感覺呢?太子不確定地想。
第174章
宮裡的當今, 也在第一時間內得知了太子召見賈政之事。可是對他來說這並不是壞事,讓太子見見賈家的兒子是如何尊從老子的, 就算是不能學著做起,受點影響也是好的。他現在可是很享受太子對他的孝順與依賴呢。
若是賈代善得知當今的想法,一定會嗤之以鼻。一個做父親的, 不想著兒子如何自立自強, 只想著憑藉手裡的權利讓兒子馴服,而不是讓他青出於藍, 這樣的繼承人,真的能帶著自己的帝國, 繼續輝煌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