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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連道不敢,王夫人卻是心中有氣,覺得賈母對黛玉疼寵太過:「你哥哥不過是一心掛著學業,平日並不愛與姐妹們玩笑。大姑娘也不必理他。」
心下再是翻騰,黛玉面上還是受教:「是。聽說二表哥已經搬到了前院,姐妹們也自有院子,各自上課的。想來也碰不上幾面。」
賈母卻覺得王夫人的話聽了刺耳,只說自己也乏了,讓大家回房各自休息。
寶玉這裡一行往自己院子裡走,那石頭的熱度也就一行退了下去。
寶玉不由得犯起愁來,如今黛玉已經來了,日後相見的日子定不會少。自己若是總板著個臉,還不得讓黛玉以為自己對她有什麼意見?再說逢年過節,賈母又是好熱鬧的性子,總好擺個宴席之類,那時就是賈政等人也在座,自己總不好再擺出一張面癱臉來就付。
可是若真的如了這石頭的意,說不定自己什麼時候就會說出唐突的話來,以黛玉那敏感的性子,怕是還會哭個肝腸寸斷。
因他已經搬到了前院多時,服侍的也不過是茗煙、鋤藥幾個。見他面色不好,並不敢如往一般嬉笑,只小心地為他更了衣,就見他往被子上一歪,也不看書,也不肯如往日一樣練字。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茗煙笑問道:「二爺渴不渴,要不小的給二爺倒茶?二爺喝什麼茶?」一面說,一面打量著他的臉色。
寶玉正想不出頭緒,讓他一打斷,分外不耐煩:「你們先出去,等我叫再進來。」兩個小廝無法,只好悄悄出門,面面相覷不敢多言。
把石頭多自己脖子上揪下來,寶玉自己打量起來。外頭看著與剛戴上時並無不同,可是他自己卻知道,裡頭結構已經讓自己給破壞了個七八成。想了想將石頭用力向著牆上就是一摔。只聽啪地一聲,那石頭自己反彈回來,落到地上轉了兩轉,才停了下來。
寶玉剛把石頭撿到手裡,茗煙已經在外頭問道:「二爺可有什麼吩咐?」
拿著石頭搖了搖頭,寶玉對著外頭道:「沒事,進來給我研磨。」手裡還顛倒地看著那石頭。
也是因聽到屋裡不知道什麼東西摔到地上,茗煙在外頭才出聲詢問。一進屋見寶玉正打量著這石頭,不由開口道:「敢是那絡子不結實,竟把這玉掉下來不成?人人都就這玉是與二爺一道來的,老太太多少回囑咐我們小心。不如奴才去與李媽媽說一聲,讓她老人家重新給二爺打個絡子。」
寶玉隨著他嘮叨,只在那時繼續想自己的。正如茗煙所說,這玉雖然不似原著里那樣,讓人人覺得不凡。可是因他說中賈蘭之事,加之替賈珠討符、自己上進等等行事,還是讓人覺得與這玉有莫大關係。
不管怎麼說,賈母就是認定這玉對寶玉至關重要,根本不許他摘下來。在此事之上,言聽計從符一點做用也不起,讓寶玉只能歸於石頭自身的力量。要不完全沒法解釋。
現在這玉掉了下來,茗煙為何不害怕?就要去找李嬤嬤再給寶玉重新打絡子,好再把那石頭掛在寶玉的脖子上。
這又是另一件讓人犯愁的事兒。
因為賈母的重視,而王夫人更是巴不得自己的兒女個個能有大造化,原本對這塊玉還有些心結,可是經了賈蘭、賈珠兩件事兒,也寧願相信此玉真是伴著寶玉而生。兩人時時對著跟寶玉的人耳提面命,一定要看好這塊玉,不能磕了碰了。
這樣被人重視,就算寶玉自己將這塊石頭消磨得差不多了,找個什麼由頭讓此玉碎開,也真是一個問題。就如寶玉不能因寶黛初見時就摔玉是一個道理,若是平日裡讓這玉平白地碎掉,跟他的人定是會受無妄之災。
可是若是將此事歸到哪個主子身上,不說現在府里的主子人人對寶玉還算好,就是想著找人背鍋,也得這個人能背得起才成。
最初寶玉想得是探春,因為這小丫頭對寶玉的任何東西都感興趣,都想著上手碰一碰,摸一摸,能拿走就更好。經她的手,讓這玉碎掉,是最順理成章的事情,也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不過寶玉很快把自己這個主意給否了。
因為若是這玉在探春手上碎了,後果怕是她根本承受不起。現在的探春,可不是原著里那個最得賈母寵的孫女,在王夫人那裡又有個元春這樣一個親女兒存在,所以別說如原著里那麼顧盼生飛、神彩飛揚了,就連原著里迎春那樣自己安靜於一隅都不能。此玉一碎,她的處境可想而知。
至於別的兄弟姐妹,寶玉自己根本就沒想過讓他們背這個鍋。現在他想得,是該讓賈赦還是賈政兩個人中的一個,來做這個碎玉之人。
無他,這兩個人總是賈母親生的兒子,又都是已經做官的人,賈母不管怎麼樣,都會給這兩個人些面子。再說寶玉總是晚輩,沒有為了晚輩之事,就把長輩罰成個什麼樣的。何況賈母自己這個榮國府里最高輩份的長輩,也得維護一下長輩的權威。
可是怎麼讓這兩個人摔了這石頭,或是讓這石頭碎的時候他們兩人正好在場,寶石頭還得再好生思量一下。而這樣的機會就算是有了,還得是這石頭一摔就碎才成,畢竟這樣的事兒可一而不可再。好在寶石頭能清晰地感覺到石頭裡的結構變化,能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把保證這石頭一摔即碎。
唉,時機不好找呀。寶玉自己嘆了口氣,把正在替他磨墨的茗煙看了他一眼,不敢問什麼,只好繼續磨自己的墨,想著自己一會兒去與李嬤嬤說一說,二爺今天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