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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只對她笑笑, 就帶了東西來到老太太處。此時大觀園尚未建成,姑娘們已經挪到了王夫人正房後頭多時, 離老太太這裡倒有些距離, 珍珠正好將自己一會問鴛鴦的話, 從心裡又過了一遍,防著出了錯漏。
正是半下午的時候, 因怕老太太歇午覺未起, 珍珠不由得放輕了腳步。卻聽路過的假山石後面, 有人說道:「好姐姐,把你口上的胭脂賞了我可好?」卻是個男聲。
又有一個女聲道:「你屋裡那些姑奶奶們,個個巴不得讓你嘗呢,何必來與我歪纏。」珍珠卻辯不出是誰了。
都不用去看,珍珠就知道其中一個定是賈寶玉——能進老太太院子的男人有限,別人又都沒有那個膽子在老太太院子裡胡鬧。不過這可不關珍珠的事,她又不是原主,對那個鳳凰蛋一心一意。
可是珍珠不想理別人,別人卻出來撞見了她,與賈寶玉胡鬧的,竟然是老太太房裡的玻璃!這幾年來,因為珍珠與她們不是一個房頭,又不大陪著二姑娘一起來給老太太請安,所以與玻璃的關係就淡了下來。
不過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件事,可是珍珠腦子裡那些宅鬥文的重要提示。於是她若無其事地問玻璃:「玻璃,你看到鴛鴦了沒有?」
玻璃乍見珍珠,也有些心虛,畢竟剛才她說的那些話可大可小。可是珍珠這樣一問,又讓人覺得她可能是剛進了老太太的院子,沒有聽到剛才自己的話,也就放下了心。一邊與珍珠一道走著,一邊說:「不是在老太太屋裡,就是在她自己房裡呢,你先往她屋裡尋去,我也上老太太跟前給你看一下。」
珍珠不由得佩服了一下玻璃的心理素質,還真不是一般的強大,就這樣沒事人似的與她拉起了家常。卻不知道正是她剛才那鎮定自若的表現,才讓玻璃放下了心,能這樣放心地與她說話。
等與玻璃分手,珍珠自去鴛鴦屋裡找人。也是湊巧,她才一問:「鴛鴦在嗎?」
鴛鴦就挑簾出來了:「你怎麼有空過來?」
珍珠就手進了屋子,也不與鴛鴦客氣,自己坐到了炕沿上,等著鴛鴦給她倒了杯水,與鴛鴦說起來:「這不是我們姑娘不放心巧雲姐姐,想著沒幾日就是她的好日子了,打發我出去看看。我在路上看了點東西,覺得你必是少見的,巴巴地買來孝敬你。」
鴛鴦讓她逗得一樂:「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稀罕人的東西。」
珍珠自懷裡拿出一個小小的荷包,又從荷包里掏出一幅琉璃的耳墜子來:「這個樣式的,你可見過?」只見那琉璃狀若絞絲,盤旋不絕。妙得是雖然多變,兩隻放在一起,任誰也不能說它們不是一對。
鴛鴦就道:「好精緻的想頭。」將那墜子拿在手中把玩不停。珍珠因怕一會玻璃會來,所以只由著鴛鴦把玩著墜子,並不主動開口。
果然玻璃在老太太屋裡沒見到鴛鴦,想著是在自己房裡。如今鴛鴦已經做了幾年的大丫頭,她還只是一個二等,想著在鴛鴦與珍珠面前賣好,就過來與二人說上一聲。也不叫人,自己就挑了帘子進來:「我在老太太屋裡沒見到你,想是珍珠已經尋到你了。只是不放心,怕你萬一出去了。」
為了顯示自己與鴛鴦等是一會之人,玻璃時常做出與二人親近的樣子。鴛鴦只略皺了一下眉毛,嘴上輕笑道:「把你給機靈的,這樣的事兒也能猜到。」想了想還是說:「只我這裡也罷了,到了別人跟前,還是先問一聲的好。」
見鴛鴦拿出了大丫頭的款來,玻璃就有些訕訕,說不兩句,指了寶玉央她有事,自去了。
鴛鴦只在那裡不屑地說:「天天拿寶玉做擋箭牌。真當人家對她好聲氣些,就是入了眼不成?」
珍珠將窗子略開了些,嘴上說著「透透風」,實則是看玻璃可走遠了。見院子裡已經沒了人影,才小聲對鴛鴦笑道:「可不就是入了眼。」小聲地將剛才自己一進院子時聽到的西洋景學給鴛鴦聽。
聽她說完,鴛鴦更是冷笑:「好個沒臉的小蹄子,到時候連自己怎麼死的還不知道呢。」
珍珠就是一呆,她存儲的那些紅樓同人文里,也很有一些,認為如果不是大老爺討要鴛鴦,而是寶玉甚至賈璉,鴛鴦很可能同意了。難道那些分析竟是真相不成?
可是幾年接觸下來,珍珠倒覺得鴛鴦不是口是心非的人,小心探她道:「難道你是吃醋了不成?好個沒臉的丫頭,老太太這還沒把你給了他呢。」
鴛鴦讓她說得一愣,回思才明白她說的正是寶玉,不由啐道:「還說別人沒臉,難道這話是你該說得的。別說老太太沒有這個意思,縱是有,我也不答應的,大不了絞了頭髮做姑子去。你看那個趙姨娘,很得臉嗎?」
珍珠見她急了,少不得向她含笑賠罪,反是自己放下了心中大石:「不是我有意慪你。你也知道,府里的丫頭出路不過是那幾個。如今老太太這樣倚重你,又那樣疼寶二爺,多少人都是與我剛才一樣的想頭。」
鴛鴦氣道:「難道世上就沒了別的男人不成,一個個把寶玉看得鳳凰蛋一樣。我知道你與林姑娘好,不是今日說到這兒,也不犯與你說。那位薛大姑娘,為何總是處處想著壓林姑娘一頭,你且想去。」
這個珍珠不用想,她自己腦中的版本比鴛鴦的還多些。不過還是為黛玉辯上一句:「原來林姑娘看著與寶二爺好些,也是因為從小兩人一起在老太太跟前長大,比別的姐妹和氣些。如今林姑娘又定了親,身邊林家送來的嬤嬤規矩又大,輕易連門也不讓寶二爺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