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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你們姑娘想著。只是如今算來,我與你們姑娘也算不得親了。她又是那府里嫡親的外孫女,不好叫她為難。你回去與她說,日子長著呢,真要用她搭手的時候,我必不會與她客氣。」鳳姐強忍著心動,拒絕了黛玉的好意。
王嬤嬤還待要勸,王熙鳳搖頭對她說:「你們姑娘一心為我著想,我又豈能不考慮她的名聲?為了你們姑娘好,你回去也要多勸著她些。我不是與她客氣,等她什麼時候大事得定,再替巧姐兒出頭不遲。」
王嬤嬤也知道,現在與王熙鳳來往過密,對黛玉的名聲真是有礙。王熙鳳沒有因為自己處境艱難,就拉著黛玉不放,更是讓她高看了幾分。因與王熙鳳很是說了些話,還約定了王熙鳳真有難處,一定要通知她們家姑娘,才放下禮物去了。
待王嬤嬤走後,王熙鳳檢看黛玉的禮物,不由得笑了起來。難怪那王嬤嬤一定不肯當著她的面打開盒子,想來也覺得直接送人銀票的事情,不該是她們家姑娘做出來的,又拗不過黛玉的意思,才放下盒子匆匆告別吧。
黛玉的這一份心意,王熙鳳收得五味雜陳,她已經算不出自己與黛玉誰借誰的力多一些,只感動於這一份來之不易的真情。
尤其是相對於眼前這位對著自己冷嘲熱諷的周瑞家的。且聽聽她說的:「大姑娘如今還能住在王家,可是日後可怎麼辦呢?不如和我們太太服個軟,太太看著大家是嫡親的姑侄份上,向二老爺多替大姑娘美言幾句,也免得大姑娘與巧姑娘將來流離失所。」
「來人!」王熙鳳覺得這周瑞家的與她的主子一樣,蠢出了新境界了:王夫人難道看不出來,這與賈璉和離,是她自己有意謀劃的?就算是看不出來,鳳姐兒走之前放的那幾炮,又有幾個不是針對她的?她怎麼就有那麼大的信心,讓自己的陪房到鳳姐兒面前耀武揚威?別忘了,就算是鳳姐兒與賈璉和離了,可現在她可是住在王府,王子騰一天還認她這個侄女,她就一天是這府里的主子,而周瑞家的,已經是外姓的奴才了。
來升家的與豐兒早就聽得一肚子火氣,現在聽見王熙鳳叫人,都不用王家的人動手,自己就帶著王熙鳳的陪嫁們沖了上來。待聽到鳳姐喝令賞那個眼裡沒有主子的奴才二十板子的時候,打得更是實在。
讓人把周瑞家的扔出府,鳳姐讓人告訴她:這裡是王家,不是榮國府。你那主子現在是榮國府的當家太太,可在這府里卻是已經嫁出去的姑娘。誰聽說一個出嫁的姑娘對娘家的事兒指手畫腳來著?再有下次,她也不用進門了,直接在門口自請板子就好。
周瑞家的當然不是一個人來王府的,跟著她一起來的人好歹把人給抬回了榮國府。可是面對她的哭訴,王夫人只能盼望著王子騰的信快些送回,再無別法可想:今日讓周瑞家的回王家,可是王夫人自己悄悄行事。她本以為王熙鳳一人帶著巧姐兒,正是彷徨無依的時候,自己此時示好,還不得讓鳳姐兒對她感恩戴德?
誰知鳳丫頭竟如此不識抬舉,把她派人給直接打了。難道是周瑞家的說話不中聽,讓鳳丫頭惱羞成怒了?可是她也不想想,自己和離之後還能有什麼好名聲?王夫人在那裡舉棋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該再派個人去王府。
正好薛姨媽過來與她說話,見她為難,就自告奮勇地要親自回王府勸說王熙鳳與她修好。看著自己妹妹這樣熱心,王夫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兩人說好明日薛姨媽帶了薛寶釵與探春一起出行。
寶釵有上次鳳姐兒挑她言詞之事,對與鳳姐兒打交道還是有些心悸發憷,不解地問:「姨媽要與鳳丫頭修好,不過是為了她的嫁妝不想落到別人手裡,媽又何必趟這渾水。不管是她們修好不修好,總要得罪一個。」
薛姨媽撇嘴道:「得罪了鳳丫頭算什麼,讓你姨媽知道咱們與她一心才是真。如今這府里是個什麼情形你還看不出來?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要不你姨媽能這樣惦記著鳳丫頭的嫁妝?若是讓她得了手,還能少從咱們家裡借些銀子。」
寶釵也就無話,這些年姨媽從她們家裡究竟借了多少錢她大體有數,可是沒見還回來一兩也是真的。若是此次能讓姨媽滿意,少到她家裡來兩回也是好的。
「媽,咱們非得住在這裡嗎?」寶釵有些猶豫地問出了口,現在榮國府這樣的情形,就算是她嫁進來又有什麼好處?說不定鳳丫頭的今日,就是她的明天。
薛姨媽也知道自己閨女是心高之人,可是人強強不過命,出身商戶已經是自己女兒的軟肋,也只有嫁入官宦之家才能抹平:「好孩子,不管如何,這榮國府還有爵位在,又有娘娘在宮裡,寶玉日後必是有造化的。」
知道在自己母親這裡,只能聽到這樣的老生常談,寶釵只好退回自己屋裡。那個林黛玉,怎麼就可以出了這府,還有她父親的知交相扶持,自己父親怎麼就沒有個知交出現呢?現在不說整個榮國府,怕是整個京中都知道榮國府欠了林黛玉的銀子,可是誰又知道自己家也被搜刮殆盡了呢?
自己的孩子,一定不能再如自己這樣,處處看著別人的眼色行事,還得討好不如自己的人!薛寶釵暗自下著決心,對王熙鳳更是輕視了幾分:明明已經是這榮國府的當家奶奶,竟為了幾個女人自請下堂。哼,等來日她就知道這家裡沒有為官之人的苦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