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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是鐵骨錚錚,聽的人卻都皺起了眉頭。知道這人是讀書讀得迂了些,可是平日辦事兒的時候,也沒見這麼迂呀。既然是你們兄弟都知道的,怎麼就不知道變通一下,把這還銀子的事兒辦得低調點?現在可好,自己部里一下子出了這麼一個異類,他自己不自在,別人看著也彆扭不是。
於是唐尚書對穆堂官講,讓他放賈政回家歇息幾日,等風頭過去再通知他上衙好了。穆堂官本就有這樣的打算,他可是知道已經有幾個人,準備著給賈政使絆子了。不是他與賈政的關係多好,只能說到什麼時候,做上司的都需要能幹活、會幹活的人,賈政這樣不爭功、不諉過,事事處理妥帖的下屬,穆堂官還是願意和他結個善緣的。
得了穆堂官通知的賈政,還是稍微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不,向穆堂官深施一禮:「多謝大人愛護之心。」穆堂官見賈政如此知趣,被下了差事不光一點怨言沒有,還能體會到自己的深意,也不隱了唐尚書,臉上也帶了笑意:「並非是我一人之力,尚書大人對你也是愛護的。」
賈政道:「總是大人在尚書大人面前美言之故。政現在不方便去見尚書大人,還請大人替政多謝尚書大人美意。只不知是哪位接手政的差事,政還是做個交接的好。」
穆堂官原對賈政的八分滿意,已經上升到了十分:這樣的時候還想著公事,不怨懟,不撇下爛攤子讓新人自己摸索的人,真心不多見。這人日後有機會,還是要拉攏一二。
等賈政交接完,雙方在穆堂官的見證下簽字具結後,也就到了每日下衙的時候。回家一看,賈赦正在外書房轉圈呢。賈政向他行了禮,就被問道:「你在工部可有人難為你?」
賈政只好搖頭:「難為到是不曾,不過是讓我在家裡歇息幾日。兄長在兵部呢?」
賈赦已經有些憤怒了:「讓你在家裡歇著,還不叫難為?我,哦,我在兵部也就那樣。本來就沒什麼差事,現在不過是說話的人更少點罷了。只是你那上官可說了讓你什麼時候回去?」
賈政說沒有,賈赦更氣起來。只是他也不過是個從三品,還沒有什麼實際差事,除了生氣也做不了什麼。剛要抱怨吧,又怕那無孔入的錦衣衛,要是此時正在自己家裡不知道什麼地方趴著,他說的話不就讓當今知道了?只好自己繼續在地上轉圈。
「兄長不必擔心。我倒覺得上官是愛護之意。你想,若是我日日上衙,就得擔著差事,若有人使個絆子做個手腳,出了差錯可就難挽回了。還不如就如現在這樣,自己在家裡歇上幾日,也可靜下心為讀書。」賈政勸解賈赦道。
賈赦聽了,問道:「那是不是明日我也不去衙門了?」
賈政樂了:「兄長與我不一樣。你在兵部本就沒有什麼具體的差事,不怕人使手段。何況若是我兄弟都閉門不出,還讓人以為我們心虛了。只是我們按父親遺命行事,還的是國庫欠銀,我們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有什麼好心虛的?那些不還錢的才應該心虛!」
「著哇!」賈赦把兩手一拍:「正是你說的,咱們可心虛個什麼。明日我就大大方方地上衙去,看哪個敢當面說我的不是。」
賈政自是贊同。這個時候,將軍府必須站出一個人來,表明自己行得正做得端。本來也就是這麼回事。不過此事賈政做不合適,一來家主是賈赦,二來賈政頂了個讀書人的名頭,不好與人置氣。可是賈赦不一樣,他早就有個混不吝的名聲在外,一般的人還真不願意和他正面槓上:你贏了一個混人,那是正常;可是萬一輸了,那樂子可大了。
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是還是讓人意難平:怎麼說也算是為了皇家分憂的事兒,結果卻被架到火上烤起來,摞誰身上也不算愉快。
「咱們家還是根基太淺了。」賈赦自己嘆了一聲。
賈政接道:「正是。不過經此一事之後,還能與咱們交往的人家,才是值得交往的。也算是識了人心,不虧。」豈止不虧,提前消除了隱患不說,還在不知道在哪兒貓著的下任皇帝面前大大地刷了一波好感!只是這樣的話,是不好當著賈赦的面說的。
賈赦自嘲地一笑:「怕是咱們那個好侄子,又不上咱們的門了吧。」
說的是賈珍,從知道賈珠二人中了秀才之後,走動得別提多勤快了,還想著將來讓賈蓉跟著賈珠二人一起讀書呢。
賈政也有心玩笑:「說不得蓉哥兒又得去家學了。」
正是應了他們兄弟所想,將軍府又一次沉寂了下來,那些看著賈赦兄弟得了實職後,重新與賈家親熱起來的老親們,現在都恨不得把這一家人咬死:借國庫銀子最多的,可說是這些勛貴出身的人家。
都到了這樣的地步,還搭理賈赦兄弟?做夢去吧。賈珍倒是來了一次,話里話外地埋怨賈赦他們不該如此急燥地還了國庫銀子,現在讓賈氏一族都成了眾人埋怨嘲諷的對象。
「人人?」賈赦早憋著一肚子的火呢,現在不是正好有人送上門來:「是哪個人人,珍兒不妨指出來讓我開開眼!我也好去問問聖人,欠債還錢,我遵著國公爺的遺命還了欠銀,怎麼倒人人喊打起來了?難道欠銀不還的是對的,我這個還銀子的錯了不成?」
賈珍哪敢把人指出來?再說也沒法指,若是賈赦真的去問了聖人,他自有一個混不吝的名聲,不怕與人當面質證。可是別人敢當著聖人的面,說他還銀錯了?到時還不得把賈珍這個指出他們的人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