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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這麼奇葩的旨意,這兩位當日也有耳聞。不過是事不關己,己不留心,聽過也就當個笑話,誰知道現在自己竟然就要面對這個問題了。李大人皺著眉頭道:「難道林姑娘也在那園子裡不成?」
孫紹祖理所當然地道:「老太君那麼疼愛外孫女,自是與別人一起住進去了。不光是她,就是內人與另個兩位妻妹,還有賈寶玉姨媽家的女兒,都在園子裡居住。聽說賢德妃下旨的時候,第一個提到的就是他那個姨表姐呢。」
沒耳朵聽了怎麼辦?!就算李、孫兩位都知道勛貴人家規矩鬆散,可也沒想到鬆散到這個地步。兩人心裡都在想著,已經完全毀了名聲的林黛玉,自己還有沒有必要出手,出手之後又該如何收尾?
若是迎春知道,就因孫紹祖這幾句話,會讓李、孫兩位生出了打退堂鼓的心思,不定得活颳了他。其實孫紹祖說的都是實話,這樣的事兒榮國府也一直沒覺得有什麼好瞞人的,就是今日裡他不說,這兩位但凡讓人留心些,就能打聽出得出。期間不過是在人家兩人伸手之前知道,還是伸手之後才打聽的區別。
開弓沒有回頭箭,若是這兩人已經出手,那他們硬著頭皮也會走下去。可是現在兩人都有了退縮之意,事情可就有些膠著了。
孫紹祖久久聽不到兩人問話,有些忐忑地偷眼看了二人一眼,就見人家正在打著眉眼官司。福至心靈,他也不等著二人問不問,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聽內人講,表妹來榮國府的時候只可六七歲,自是大人說什麼就聽什麼,不敢多說一句、多行一步的。等著林大人去世後,更是受了那府里下人言語挖苦,也不能還一句嘴。就是史家的大小姐把她比做戲子,也只能忍氣吞聲,連自己離席也不敢的。」
最後一句話成功地打動了那邊還眉來眼去的兩人!他們的同科探花郎的女兒,竟然被人比成了戲子,還不敢還嘴,甚至連離席表達自己的憤怒都不行!
誰還沒有兒女,誰能保證自己一定死在自己的兒女都成家立業之後?若是自己的女兒也讓人這樣對待,這兩位覺得就算是宮裡的公主如此行事,他們也得參奏公主教養有失,驕橫跋扈!
「誰給她的膽子!」再次發怒的還是孫大人,不過這一次他沒有拍桌子,只消耗掉了李大人家的一個杯子。李大人臉色也不好看,對著孫紹祖黑著臉問道:「又關那史家小姐何事?」
孫紹祖已經讓二人散發的冷氣凍住了,期期艾艾地道:「下官只是聽內人說了一嘴,並不知道詳情。」有事還是讓你媳婦去問我媳婦吧,和你們這些人說話太嚇人了。反正媳婦說只要他們家裡的太太、奶奶肯去自己家裡,自己的事情就可成一半,到時媳婦一定會有辦法吧?
李大人的眉頭還是皺著,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挺客氣:「以前未與孫大人親近,還真是憾事。對了,孫大人現在哪部任職來著?這人年歲大了,說過的話就忘,真是不服老都不成了。」
孫紹祖忙站起身,躬著身子道:「也是下官魯莽了,剛才竟然忘報官職,並不是大人健忘。下官原是西北大營的從四品同知。現正在兵部補官。」
李大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孫大人如此年紀,已經是從四品之身,也是年輕有為了。又急公好義,難得,實在難得。」
急公好義什麼的,孫紹祖不知道自己辦的哪件事給人這樣的感覺,可是畢竟是好話,他也就不客氣地照單收下了,還知道客氣一下:「不敢當大人的誇獎。」
孫大人卻是不耐這些,直接問道:「不知道尊夫人是否方便,下次孫大人不妨與尊夫人一起過府。難得有這樣投緣之人,想來尊夫人與內宅一樣投緣。」有些話,也的確得家裡女人們一起說道,才更方便。
自己補官重要,可是家族傳承與兒子更重要。再說媳婦說的是這兩家的太太、奶奶去了自己家裡,補官之事才有五成把握,卻沒說她若是來這兩位的府上如何。已經對迎春的話信服有加的孫紹祖毫不猶豫地道:「按理說是該內人來拜見夫人。不過內人剛診出有了身子,又是頭一胎,怕是得等到她生了之後再來給夫人請安了。」
他這話一出口,倒讓李、孫二人對他剛才的話信上一分,覺得此人雖然粗俗了些,可是對自己妻子倒還不錯。說不定就是為了自己妻子能安心養胎,為了自己孩子積福,才來抱打一回不平。
也是因此,二人誰也沒問孫紹祖,昨日裡那封信是不是他所投,畢竟信中語氣都出於女子之口,想是他的妻子所留,也是他妻子囑他走這一回。事涉內宅女眷聲譽,他們也只可裝糊塗。就是不知道這兩位自覺洞察人心的大人,得知眼前這位前些日子還對自己妻子大打出手,會是什麼表情了。
李大人為人更圓通一些,已經笑道:「不承想尊夫人如此福氣,這倒是我冒失了。也罷,明日就讓內人去看看尊夫人,一則道喜,二則替我向尊夫人賠禮。」
明日就要去自己家裡,剛才這位大人還問了自己的官職!孫紹祖發現,自己媳婦簡直是料事如神了,嘴裡還知道謙遜幾句:「從表妹那處論起,兩位大人也算是下官的長輩,如何敢勞動夫人。」
那二人都是一笑,覺得此人倒是會打蛇隨棍上,雖然直白了些,卻也不失實誠。還是由做主人的李大人開口:「不值什麼。正如孫大人所說,兩家也不是全無聯繫,不如日後多走動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