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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不得法,只聽自己院子裡一陣鶯聲燕語,好象來了許多人似的。納悶間,尤氏已經率先進來了:「你今日可好些了?你姑姑們不放心,特意過來探你。」
秦可卿正做出扎掙著起身的樣子,聽了尤氏的話,努力坐直了身子:「瑞珠。」
瑞珠已經隨著尤氏進門,見自己主子急得頭臉發紅,忙上前服侍,幫著秦可卿正衣攏鬢。主僕兩個正忙著,就見薛寶釵已經領頭,三春與黛玉隨著都進了內室。大家七嘴八舌地道:「快好生在床上歇著,我們不過是來看看,若是擾了你養病,倒是我們的罪過了。」
尤氏張羅著讓人請坐、上茶 ,秦可卿不好意思地對眾人道:「難得姑姑們過來,媳婦卻是這個樣子,太也的不恭敬。請姑姑們恕我這一回。」
「哈哈,我就說這人就算是病了,也還是一張巧嘴,妹妹們可信了吧。」門外傳來了王熙鳳的聲音。剛才秦可卿還納悶,怎麼姑娘們都來了,卻沒一個人跟著?就是李紈因是守節之人,平日裡不大走動,王熙鳳也帶帶小姑子才是正理。怎麼這位慣愛趕熱灶的璉二奶奶卻沒見?現在看來,定是她在路上與誰說話,落在了後面。
忙衝著瑞珠道:「快去接接嬸子。」等王熙鳳進來又口內賠罪:「不能親迎嬸子,還請別見怪。」
「你也太客氣了,」王熙鳳也是嘴裡來得的:「誰還沒個病的時候。我們過來本就打擾得你不得休息,珍大嫂子沒把我們趕出去,已經是看你面子上了。」
大家聽了就是一樂。這才紛紛坐定,細細地問秦可卿現在覺得如何,正用誰的藥,可有效驗等語。尤氏在旁邊說道:「也是這孩子太過心細,不過是兩個奴才不懂事,倒把她給嚇著了。我見她如此,索性把她院子裡能打發的都打發了,等她好了再挑好的給她使。」
這就是在給出她解釋為什麼會把那四個婆子打發到莊子裡去了。也難為尤氏打了這樣的場合,還把此事說得這樣輕鬆。一屋子的長輩在,秦可卿就算是想分辨兩句都不能。
於是她只是虛弱地對著尤氏笑道:「婆婆一向疼我,凡事沒有不為我考慮周到的,我自是明白。好在那幾個婆子不過是看院子,閒了隨我出門罷了,我這屋裡有瑞珠、寶珠兩個也就夠了。將來挑不挑人再說吧。」尤氏聽了點頭,知道那兩個丫頭是秦可卿要保下的。
就聽一個還有些童音的清冷聲音傳了過來:「要我說,蓉兒媳婦這院子也算是管得嚴謹的,嫂子只管讓她養好了病,自己操心去。」
大家一看,才知道說話的竟然是一向不大出聲的惜春。這丫頭平日裡回寧國府的時候並不多,與秦可卿也不過中尤氏婆媳過榮國府請安時見見面。現在開口了,就是尤氏也不能說她偏心,大家也覺得她說得本就是正理。
秦可卿見尤氏臉有些發紅,少不得替她解圍:「姑姑說得雖然是心疼媳婦的話,可是婆婆也是心疼媳婦,又見媳婦連床也起不來,才費心替媳婦張羅。」
惜春剛才本就是一股子不平之氣,才說了那一番話。實在是因這寧國府她回來得雖然少,可總是自己的家。嫂子說出來的行事失當,讓她覺得在姐妹們跟前失了臉面,才出言止了的。現在見秦可卿居然替尤氏說話,氣得小臉都板起來了:「你也不過是略受了些驚,吃兩副藥自然就好了。等好了多少事兒處置不了,非得急在這一時,讓人看著倒象是想遮嘴似的。」
這話不光不客氣,還直指事情的真相,尤氏那臉上就越發紅白不定起來。王熙鳳是最善察言觀色的:「你們姑嫂兩個也真是,明明都是心疼媳婦,可是兩處竟說不到一塊去,真真讓人又好笑又替你們著急。」
大家又都湊趣地一樂,惜春還想再說什麼,已經讓迎春給拉了一把,也就低了頭不再多說。秦可卿想起一事,笑向瑞珠道:「把我前兒得的那幾樣簪子拿來,請姑姑們別嫌棄,也是來我這裡一回。」
王熙鳳不等她說完已經不依:「可見你竟是大小眼看人的。我來看你多少回,也沒得過什麼好東西。怎麼你姑姑們一來,就把體己的簪子拿出來了。若是沒有我的,我是不依的。」
惜春此時的臉色才緩了過來,又因是在自己府里,仍接口說道:「二嫂子這話也說得好笑。你來看蓉兒媳婦,不說給她帶好東西,怎麼倒想著得她的東西?」
尤氏笑道:「可見這四丫頭是真疼蓉兒媳婦,剛才才說她,現在又說話護著了。」
王熙鳳也言道:「是,是,我知道你們才是親親的姑侄,再不敢想著你侄媳婦的好東西了。」倒把惜春小臉又臊紅了。
又聽黛玉的聲音道:「也不怪四妹妹處處護著蓉兒媳婦,她身子好的時候,哪次不是送東送西地想著四妹妹。」
這話就算說得是實情,可是尤氏的臉上終究不大好看。黛玉剛才開口的時候,秦可卿就已經不轉睛地看著她,幾世不見,還真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覺。可是聽了她的話,心下暗道不好,這黛玉一向是不屑做偽的性子,可是有時說出來的話,確實讓人難以接受。
於是等她話音剛落,秦可卿忙道:「林姑姑謬讚了。還不是婆婆日日提著,不放心我們姑姑,我才在姑姑跟前獻個勤兒,好讓姑姑對著我們婆婆誇我個好兒。」
說話間,秦可卿不能不想到,按著原著的時間線,眼前這個純淨的女孩,不久就會接到自己父親病重的消息,然後回南侍疾,再然後就成了一草一紙都用賈家的窮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