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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賈母說出同意鳳姐兒自去,已經吃驚。等知道她老人家不放巧姐兒,才明白這是要用巧姐兒來引著鳳姐兒不能離開,心裡都佩服,覺得薑還是老的辣。
鳳姐兒在那裡微微一笑:「我剛才已經說了,把我自己的閨女交到這樣淫奔之人手上,我不放心。若是老太太非得要如此,那我還是不介意去順天府里走一遭,讓官府給我評一評理。不管官府是怎麼定論,那時我也是心服口服。」
賈母已知有賈璉孝期偷娶一事,自己對上鳳姐兒已經註定是落入下風了,看著鳳姐兒的目光,不覺得冷厲起來。鳳姐兒全然不懼,笑道:「老太太可別這樣看著我,怪嚇人的。我也知道老太太的手段,不管是我住的院子今夜裡走了水,還是我突然吃了什麼東西不合脾胃暴斃了,老太太都能行得出來。」
看著賈母越發猙獰的臉,鳳姐還是笑得歡快起來:「我今日能自請下堂,又怎麼會勞動老太太呢。只是老太太沒發現,我身邊可是一個丫頭都沒帶呢。她們也都知道我今日來找老太太是做什麼。若是今夜裡沒有了我的消息,明日順天府就會有人來府里問話了。」
「老太太也別想著今夜出去尋人,讓他們與我一樣得了急病,或是明日去了順天府堵人。這京中大著呢,誰知道他們都住在哪裡。要我說,御史們天天也是無事可做的,總是愛四處打聽些奇聞,半路上撿到一兩個逃命為主子申冤的奴才,也是奇聞一件不是。」
全身的力氣,都從賈母的身上消失了。她看了一眼底下坐著的兒孫,還有地上跪著的兩個,聲音沙啞地問道:「你們怎麼說?」
賈赦讓剛才鳳姐兒所說的事繞得頭大,只向上拱手道:「全仗老太太決斷。」
王夫人已經悄悄在賈政耳邊,提醒他注意宮裡娘娘的名聲,所以賈政也沒有什麼反對意見。賈母又看向賈璉:「這是你自己屋裡的事兒,璉兒你自己說說。」
還能怎麼說?剛才王熙鳳的話,已經足以讓賈璉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過,現在恨不得這個惡毒的女人直接從自己眼中消失才好:「這個女人心思如此歹毒,如果放她出去,還不知道要怎樣敗壞我們府里的名聲。」
本來還想著用自己餘下嫁妝換取巧姐兒的王熙鳳,聽了賈璉的話直接怒了:「我心思歹毒?若是真心思歹毒的話,我今日大可不必在這裡與你廢話了。賈璉,」王熙鳳冷哼一聲:「現在該是你賈家求著我不把此事說出去,再想想能用什麼東西讓我守口如瓶。」
賈母無力地沖賈璉擺了擺手:「鳳丫頭,這些日子你雖然沒有管家,可是府里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再拿不出什麼來了。」
鳳姐兒道:「我並不稀圖榮國府什麼,就是那日說的,把我的嫁妝里少的東西補齊便好。」想著殺人滅口,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中獅子大開口吧:「剛才老太太也說了巧姐兒是賈家的血脈。就是我把姐兒帶走,也不過是不忍她落入下流人手裡。這姐兒的嫁妝,老太太是不是也該按著嫡女的份例給她?!」
賈母還沒答話,一邊跪著的尤二姐兒,已經被鳳姐兒一口一個淫奔之人、下流之人,給氣得暈了過去。只是這屋子裡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只由著她軟癱在地上。
再多的不甘,也抵擋不了自己府里臉面即將被毀。加之鳳姐兒已經言明,若是她今日出了點差錯,那明日就有人替她去告狀。現在賈母只想眼不見為淨。
看著一點也不出想出銀子的大兒子,還有不出聲的兩個媳婦,還有神遊天外的小兒子,賈母只好讓人從自己私房裡,取出一萬兩的銀子給了鳳姐兒,再由著賈璉寫下了放妻書。兩邊約定,自今日起,王熙鳳與賈璉再無相干。巧姐兒由王熙鳳撫養,日後婚配與榮國府無涉。而王熙鳳被搬到大觀園中的擺設和所缺少的嫁妝,由王夫人查明之後,三日後交鳳姐兒派來的人收回。
賈璉原本覺得,自己家裡已經出了一萬兩的嫁妝銀子,怎麼將來對巧姐兒的婚事反沒有發言權了呢?可是鳳姐兒卻不願意給他發言的機會,就算是明知道榮國府逃不脫抄家的命運,可是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個萬一:她可不能拿著巧姐兒的終身去賭。
王熙鳳想到這個時代名聲對女子的重要性,她對著賈母笑道:「老太太最是明白殺人於無形,也知道怎樣毀了一個人的名聲。只是我勸老太太,我可不是大老爺那樣愚孝的,離了榮國府更是再不與賈家相干,所以我若是聽到有人說我們娘兩個一句不好,就會想起老太太的慈愛來。這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一屆和離的婦人,為了自己的閨女,真不怕找個把御史談談心。」
賈母那裡氣都快喘不上來了。這邊王熙鳳為了轉移賈璉的注意力,給了賈璉最後的忠告:「賈璉,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我不妨再給你提個醒。還是找個好大夫來給你這位新二奶奶好生看看,她的身子看起來還真是不大好呢。」
賈璉這才注意到尤二姐兒昏過去了,想著讓人尋大夫,又聽鳳姐兒道:「若是她有了身孕,還是讓她去小花枝巷保胎的好。若是在這府里,怕是……」
「你是什麼意思?」問的人不是賈璉,而是盼孫心切的賈赦。鳳姐兒對著賈赦說道:「沒有什麼意思,不過是這府里不利於大房的人生養就是。我是如此,平兒是如此,秋桐到了賈璉房裡幾個月了,還是如此。若是這個淫奔之人真有了,不如送出府保胎。」說完,鳳姐兒不再管別人的反應,讓人抬著銀子,拿了放妻書,回自己的小夾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