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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做了老封君幾十年,哪兒見過這樣陣仗?一時急怒交加,人就昏了過去。只是今時不同往日,身邊的人除了圍著她哭叫,連府門也出不去,可從哪兒請出們太醫來給也診治?
正哭個不休,已經有官兵來到榮慶堂院內,要查抄賈母的私房了。王夫人情知賈母的私房,都是要給自己兒子的,如何甘心讓這些人抄了去?只說那些都是老太太的嫁妝,不該在查抄之列。
下面的人也不敢自專,只好將此事報於忠順親王。忠順親王顧念著賈母年邁,若是真的因此事一下子去了,怕是於自己名聲有礙。沉吟片刻道:「即是他家老太太的嫁妝,就該有嫁妝單子。你們只對著嫁妝單子,將老太太的嫁妝留出來便是。」
辦差的人聽了,回來傳了王爺口令,找了一間空屋子,讓女眷都迴避出去。別人尤可,王夫人與王熙鳳兩個心下卻暗暗叫苦:她們在管家時手腳都不大幹淨,何況賈母這個當了幾十年家的?加之老太太這裡都已經如此搜撿,那自己房裡只怕是更甚。
果然對王夫人這個五品敕命,還有王熙鳳這個連敕命都沒有的,忠順親王越加不客氣。她們嫁妝單子上的,若是還有也倒留下了,沒有的只說是這些年自己花用了,並不肯用別的東西折變。
等到下面辦差之人,從王夫人屋裡搜出賈赦的名帖並與各地官員往來的書信,忠順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怎麼這位二太太,不用自己夫君的名帖,倒是用大伯的名義與人通信?誰說這榮國府里不兄友弟恭來?」說完猥瑣地一笑。
聽到的人無不捧場笑聲連連,讓被拘在一邊等著處置的賈政,臉上一時成了紫茄子。賈赦倒沒覺得有什麼,反正那帖子從來就不在自己手裡。
笑聲沒住,又有人抬了一箱子東西過來:「王爺,小的在那賈璉所居院中發現了這個,不敢自專,還請王爺定奪。」
第217章
賈璉也同賈赦、賈政一起跪在院中, 不過他自覺平日裡都是聽老爺們的吩咐辦事,自己不過就是從中落點小錢、占點小便宜,其中並無什麼違律之處。現在聽說從自己院子裡抄出來的東西, 竟是那抄撿之人都定奪不了的, 心下好奇倒比害怕還多些。
忠順親王命人從箱子裡拿出東西來一看, 竟然是些利子錢的契據。這樣的東西竟能明晃晃地放在面上,忠順親王也有些不可置信。等他再向下翻找, 才知道滿滿一箱子皆是此物!
「好, 真不愧是世家大族, 鐘鳴鼎食之家。竟然與民爭利至此。來人,把賈璉綁了, 等我奏明聖人再行發落。」說著也不等那賈赦與賈政求情告饒, 逕自回宮向當今報告去了。
聖人正愁榮國府只是違制就直接查抄,怕是難堵悠悠眾口。如今見有這利子錢之事,正可先問一個重利盤剝與治家不嚴, 自是將那榮國府里的爺們一體收監, 並不放過一個。就是家產也不再只是清點, 而是直接查抄了。
如此一抄,倒抄出個大笑話來:那榮國府公帳上眼見著是沒錢了,可是當家太太、奶奶們的私房卻還是珍寶盈箱。不光是當家的太太、奶奶,就是那些管家家裡,錢財都比公帳上的多了幾倍有餘。
所有東西不算讓查抄的官兵私下偷摸的, 估價之下還有近三百萬兩,歸了國庫欠銀,還有二百萬兩之巨。當今只說此是林家財產, 自是該歸了林如海遺孤所有。可是眼見著一大筆銀子歸了一個孤女,他再是被稱為聖人, 也是好大的不甘心。
卻不想那林黛玉竟請孫大人代上一折,只說自己一介孤女,已經承了父親蔭庇,留得殘生。日後只想著為亡故的父母念經祈福,留錢財無用。又思自己父親在生時一心為國為民,如今她體念父親之思,願意將該得錢財,捐與守邊將士,全當是自己父親為國再出一分力。
別說聖人聽了此折,大是感嘆林如海後繼得人。就是迎春聽了,也覺得肉疼。她不顧自己已經七、八個月的身子,又來到孫家看黛玉,想知道是不是有人逼迫黛玉如此行事。
黛玉卻只是搖頭:「二姐姐也知道我如今的身子,怕是不成的了,也不過是活一日算一日。如此等我去了,留那些錢財也還要歸了國庫,不如現在就捐了,也省得將來再給孫伯母添麻煩。」
迎春本是見黛玉身子已經看起來比在榮國府時強健多了,願意讓她自己手裡有些余資。再說她終有嫁人之日,總不能一點嫁妝也無。現在聽她說起自己身子不中用,不由急道:
「我看妹妹的身子已經見好,怎麼又自己胡思亂想起來?再說這樣的話,你一個未嫁的女孩也是說得的?」多少人家定親之前,都要打聽一下姑娘的身子,誰家裡願意娶一個病秧子回去?!
黛玉只管搖頭:「原本咱們只覺得老太太能親自教養著,自是極好的。可是誰知道出了府才知道,咱們的教養不過是笑話。姐姐現在有了身子不大出門,可知外頭說咱們姐妹的,什麼話沒有呢?」
是了,黛玉已經不是那個關在榮國府里只知風花雪月的行為藝術愛好者,賈母與榮國府諸人的行為,更是讓她明白了世態炎涼,她有這樣的思慮也是人之常情。
迎春悄聲道:「你住在孫府里也有幾個月了,我不信孫太太的意思你竟不明白。」
黛玉俏臉就是一紅。說來孫太太這幾個月來對她真是關心備至,就是孫瑩也退了一射之地,直如她剛進榮國府時的賈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