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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下好笑,卻向著孫家跟來的人喝道:「還不護好了林姑娘,讓外男如此衝撞姑娘家,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榮國府真真好家教。」
賈寶玉說出的話,不僅沒有解了賈母之圍,反讓黛玉直接說出榮國府貪了林家銀子的話,賈母臉上越發掛不住了。她指向黛玉道:「好,好。不想我多年養育,竟為了些子銀子就讓黛玉與我反目。卻是我白操了這一世的心。」
平復了一下心情,賈母卻是知道榮國府此時是萬萬拿不出如此多的銀子。眼睛一轉,正好藉此時孫太太在,將兩玉之事過了明路,就是王夫人也不能一的:「只是你可知曉,當日你父親去前,因慮你年幼無依,與我商定了你與寶玉的婚事,言明林家的家產,都做了你的嫁妝。」
黛玉剛才讓賈寶玉的話一激,對他心內早無知己之感,只覺得此人是非不分,太過糊塗。現在聽到賈母竟說自己父親將自己定給了此人,頓覺自己父親定是當日病得糊塗才行此昏招。
孫太太聽聞直覺不信,開口問道:「林大人即有此意,不知道可立下了婚書?還有官媒請的是哪一個,保人是誰?再說就算是林大人說過兩方有婚約,可是也該把交國庫的銀子交了才是,兩下並不妨礙吧?」
問到婚書,賈母又是一噎,她手裡要是有這個東西,又怎麼會任王夫人與薛家人,把那金玉良緣之說傳得風一股雨一股?只裝聽不見罷了。
寶玉聽聞自己已與林妹妹有婚姻之約,心下倒是大喜,早忘記剛才自己說黛玉的話,上前要拉黛玉的手,喜道:「這下好了林妹妹,我們可以天天在一處了。」
孫家跟來的人已經得了孫太太的令,豈能讓他近了黛玉之前,就這也讓黛玉臉上無光,只覺得自己才是白認識了這樣一個不知禮數之人。
孫太太見賈寶玉行事,心下越發不喜,問賈母道:「賈老太君這位孫少爺,是長房長子嗎?」
若是世家的長房長子,在長輩們商量事情的時候,列席聽上一聽,好知道些世路規矩也還罷了,可是賈寶玉明顯只是二房的次子,所以孫太太這樣問,已經是再次質疑榮國府的家教了。
賈母無法,只好道:「寶玉,快些回去與你父親陪客人罷。」
聽她提起賈政,賈寶玉有心不走,卻見賈母臉色不好,只好嚅嚅地出去了,讓孫太太心下更是大搖其頭。接下來仍問賈母:「還請賈老太君將貴府與林家的婚書拿出一觀。」
賈母只好搪塞道:「那時我那可憐的女婿已經臥病在床,來不及立下婚書。」
孫太太通情達理地道:「這也是有的。不過你們兩家路途遙遠,想來定下此事也該先有書信往來才是。不如將兩家商定的信件請我家老爺與李大人看過,他們與林大人俱是同年,想來也識得林大人的字。」
賈母心下暴躁不已,這個孫太太把自己想好的路一條條都給堵死了——她本想著對付走了孫太太,自己找人仿著林如海的筆跡寫上一封信也就是了。可是現在她不光當面就要看信,還說出李、孫兩位林人與林如海是同年,相互之間筆跡熟悉,還讓自己如何做得假?
「唉,當日我本是寫了信與我那女婿,只是他已經病體難支,實在是還沒有回信。」賈母不得不把自己說出的話,一點點抹了痕跡。
孫太太已經怒了起來:「賈老太君還是慎言吧。從來沒聽說誰家只求了婚,不管人家答沒答應就當成是定下婚事的。您老人家這樣說不打緊,可讓林姑娘日後如何說親呢。」
賈母不以為然的道:「這有什麼,左右他們兩個從小一處長大,一處吃一處睡的,若不是為了讓他們結姻,怎麼會如此?」
黛玉只叫了一聲:「老太太,你好……」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人軟軟地倒在了椅子上,人事不知。
孫太太見此,忙向自己跟來的人道:「快些去稟報老爺,只說有人訛詐官親,把林姑娘氣得吐血了。請他為林姑娘主持公道。再請副院正來給林姑娘診治。」
原來孫家就算是讓黛玉重回榮國府,也慮著她本就有病在身,請那副院正一起來了榮國府備不時之需。不想還真用上了。
賈母見黛玉吐血,心下也有些心疼,忙起身要到黛玉身前看她如何。孫太太輕蔑地道:「賈老太君還是安坐吧。有您這幾句話,林姑娘怕是除了做姑子,只能嫁了您那五品官的次子了。老太君好打算,從此人財兩得。」
就算你是從二品官的太太,也不能這麼看不起人吧?王夫人聽孫太太口內鄙薄賈政與賈寶玉,再不肯裝啞巴:「孫太太何必欺人太甚。我們老太太肯將大姑娘說與寶玉,也是憐著她無父母親族依靠。怕她去了別人家裡受了委屈。若從我心裡說,如此病秧秧的媳婦,我還真受不起呢。」
你們覺得我寶玉是五品官家的次子,怎麼不看看這病秧子還是無父母無親眷的呢?
孫太太氣得渾身亂顫:「好,好一個榮國府。自己還沒商量妥當,就想著把人家好好的姑娘占下。這世間總有評理處。來人,」她向著跟著自己來有家人喝道:「還不把林姑娘抬上軟轎,回府。」
賈母豈能讓她這樣把黛玉帶走?上前一步道:「孫太太這是要搶人不成?這丫頭是她父親臨走之時託付與我的,我總要對得起她的父親。」
孫太太冷笑道:「人剛回來就氣得吐血,若是林姑娘還留在這裡,怕是明日老太君就好讓人上門給我們報喪了。這樣腌臢地方,沒得辱沒了林姑娘。」